王卉凝错愕之余,定睛看去,被灰衣男子拎着后领如提小鸡一般提进来的,不是瘦弱的白芍又是谁。
“飘雪,把白芍送回屋去。”灰衣男子将白芍掷于地上的举动,令王卉凝眉头一蹙,却神色平静地对着飘雪道。
白芍的一片忠心,同样令王卉凝无法不顾及她的安危,心里却希望她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只要她不介入,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因为,方才玄衣男子敛神说出承诺时的神情中,那样深邃璀璨的眸子中有一刹那的澄澈,没有一丝带着歹意的算计。
飘雪放下手中的湿布,走到白芍身前,弯腰将她抱起走了出去。见屋中的两位男子并未阻止,王卉凝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她本就性格有些淡漠,不是多事之人。面前的两位男子遇到了什么事,根本与她无关,也不可能去告诉别人。所以,只需她把面前的人医治好,她和飘雪、白芍也就安全了。
“你缝合的手艺很不错!”玄衣男子取下嘴里塞着的帕子,望着神情淡然地帮他上着药的王卉凝,满头的汗珠却仍微勾了勾唇角,戏谑地道。
缝合的场面他看过不知多少次,虽不惧血腥,却从未觉得有什么看头。然今日,王卉凝娴熟轻巧如布上绣花的手法,实是令人赏心悦目,看得他舍不得移开眼去。
那长短一致深浅适中的针脚,布满在他骇人的伤口之上,并未有一丝丑感,反而让人觉得是那样的恰到好处,便是他父亲也不能做到。
“公子谬赞。”王卉凝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玄衣男子过大过深的伤口,使她撒了好几次止血药粉,将能用的药基本上都用上了,才堪堪起了些效果,却仍不时地有血水渗出。
玄衣男子身上的大小伤口怕有数十处,除了这片最长最深的,他的胸前背上和两边胳膊上,还有数道不浅的口子。王卉凝处理好这处,便又拿起针开始为他缝合其他的地方。
缝合那几乎致命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时,玄衣男子都能不发一声地隐忍住。缝合其他几处伤口时,王卉凝便问也不问,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开始,便动手为其缝合。
差不多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王卉凝累出满头的汗水,才堪堪将玄衣男子身上的伤口处理妥当。而灰衣男子身上的伤口,也在玄衣男子客气的请求之下,飘雪帮着处理妥当了。
“救命之恩,涵铭记于心!”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渐渐放松的玄衣男子却越来越感觉到身上疲累不堪,晃了晃脑袋,对着王卉凝绽出一抹感激的笑意,眼皮却渐渐沉重,一个劲儿地往下耷。
涵?王卉凝不知道在这种相互提防着的情形下,他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有多高,也根本无心去知道他叫什么,照例要淡淡地客气一句,转头间却忽然发现玄衣男子头微微一侧,闭着双目昏睡了过去。
摇曳不定的灯光映照下,他黑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浅淡的暗影。浓黑入鬓的双眉,眉头微微蹙着,唇角仍往上勾着,噙着一抹令人无法分出真假与心情的笑。
直到此刻,王卉凝方看清了他鬼斧刀刻般的俊美面容。不是天怒人怨的阴柔之美,亦不是摄人心魄的邪魅之颜,是多一分则显柔,少一分又觉得过于刚硬的令人无可挑剔的俊美之颜。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现在可以将他带走了。”收回目光,王卉凝对着立在一旁的灰衣男子抛下一句,兀自低头整理着药箱。
虽然她知道玄衣男子就这样离开,一个不慎,便极可能感染伤口。但自己尚处如此境地,旁人之事,已不是她力之所及。
“给我们少爷找个地方住下,伤好后我们自会离开。”灰衣男子看了一眼睡着的玄衣男子,目光落在他寸缕不存包扎得整整齐齐的上身上,抬起手中的剑直指王卉凝,声音依然寒冷如冰。
他刚才将粉荷扔出去的时候,已经出去查探了一番,追杀他们的人并没有追来。一路行来,他知道此处地广人稀,让少爷住在这里养伤,再好不过了。何况这里还有个医术看上去并不弱的医者,可以随时照看少爷身上的伤,实是一举两得。
“此处乃女子居所,容你们住下岂不是有损我们姨娘声誉。”飘雪神色一紧,闪身挡在王卉凝身前,声音同样冰冷地道。
灰衣男子眸中寒光一闪,手中的长剑伸出去半寸,毫不客气地直指飘雪的喉间,再次冷冷地道:“去收拾间屋子安置我们少爷住下。”
就这么出去,若是半路再遇到劫杀之人,凭他一人此时之力,更难保得少爷周全。若是那样,他不介意杀了面前之人,将这处居所强行占下来。
飘雪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长剑,感受着喉间的冰冷,眸光却依然坚定。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姨娘曾同陌生男子共处一院,再想回到候府,那是万万不能了。
飘雪再一次不顾一切闪身挡在前面,此时又昂着脖子不顾喉间的冷剑,王卉凝看着早已喉头微哽。
她知道飘雪顾忌的是什么。然而,当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名声这个东西便是保住了,又有何用呢?
她重活一世,最最不放心的,便是自己的儿子。此刻她连儿子的面都未曾见着,连他的半点消息也不知,便是让她做什么,她也不会摒弃自己的生命的。
“去把粉荷的房间收拾一下,让他们住下。”王卉凝冷冷地扫了一眼灰衣男子,神色平静地将飘雪拉得后退了一步。
其实,她能理解一些灰衣男子的顾虑,却不喜他这般地用剑指着威胁。然,心里虽不痛快,为了保命,她也不得不从。
待到飘雪冷着脸出去后,王卉凝凝目望向灰衣男子,声音冷然无波:“我这里并无男子衣物,也无过多的药材,便是你将我们都杀了,我亦无能为力。”
说完,转身无视灰衣男子的存在,疲惫地坐在圆凳上倒了一杯凉水润喉。
灰衣男子看着她挺立却纤瘦的背脊,目光微顿了顿,道:“这些不劳你费心。”略停了停,又冷硬地补了一句,“我自不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这句冷硬无一丝感情的话,令王卉凝喝茶的动作堪堪一顿,神情微一愕。她原以为这灰衣男子最是冷心无情,却能说出顾忌她名声的话来。虽然说得隐讳冰冷,好歹也是站在她的立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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