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小冬慢慢睁开眼,四周充满柔和的光,两张脸正围着他看。一个是刀疤关切的面孔。还有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我死了吗?”他晕乎乎的说。
“你不会死的。”老太太怜爱地说,白头发微微泛光,“你的状况还不稳定,但你会没事的。”
小冬想问这是在哪,可他太累了,只哼哼一声,脑袋一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只有刀疤一个人,床头亮着一盏小台灯,刀疤坐在旁边一张木头椅子上。
“我在那?”小冬问。
“这是陈奶奶家,你晕倒后我的主人把你送到这来的。”
“发生了什么?”小冬揉揉太阳穴,脑袋深处的疼痛减弱了一些。
“主人找来一瓶解药,但那不是解药,他被人骗了。”刀疤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吱呀响一声。
“不是解药,那是什么?”小冬挺起身子,脑袋隐隐作痛。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东西,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刀疤出去了。
不一会,那个老太太进来了,她身材有点胖,围着一条厚厚的彩色格子围裙,端着一大碗热汤,笑呵呵的看着小冬。
“你醒了孩子,不用担心,你在我家很安全,我会照顾好你。”她想必就是陈奶奶了。
她微微发颤的双手把汤捧到他面前。“趁热喝了吧,这是刚熬好的。”
“谢谢。”小冬接过碗,发现里面是一碗冒着泡的紫色粘液,发出臭哄哄的味道。“这是什么啊?”他皱起眉。
“这是于大夫刚调好的汤药,可以延缓头痛,补充体力,只是味道怪了些。”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她看上去是个慈爱的奶奶,不像给人灌毒药的疯子。
小冬强忍着喝了一口,像臭袜子和发霉的旧报纸混合起来的味道。差点让他吐出来。不过一口下肚感觉胃里暖暖的,很舒服。于是他捏着鼻子,一闭眼,全灌下去了。是恶心的味道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还是头痛真的减轻了?
“我去给你熬碗粥填填肚子吧。”陈奶奶接过空碗说,“对了,去去苦味。”她从围裙兜里掏出块巧克力给他。
陈奶奶出去后不久,一个身材高瘦提着个黑包的人进来,他看上去甚至比陈继松还要高,身穿棕色西装。他一声不响得坐到刀疤刚才坐的木椅子上,陈旧的木椅发出吱呀一声。他先为他把了把脉,把脉的过程中他的大眼一只盯着天花板,嘴里不时哼哼两声。灯光在他颧骨和腮帮后留下深深的影子,他可真瘦啊,活像具骷髅。
小冬一边舔巧克力一边看着他忙活。他一定就是于大夫了,可和王景芝比起来一点不像大夫。
他随后从包里拿出个类似听诊器的东西,一端是听筒,另一端是一对耳塞,奇怪的是还连着一副眼镜,和一对细小的金属球,戴上眼镜,塞上耳塞,然后把金属球塞进小冬鼻子里。使用方法和普通的听诊器差不多,就是在拿听筒在他肚皮上来回的磨蹭,过一会他又把听筒顶在小冬的脑门上,他在他脑门上停留了很长时间,比在肚子上的时间多,“哎呀呀。”他自顾嘟囔着,然后从包里拿出个小木槌。
小冬以为他要最膝跳反应,可他却用锤子敲他的脑壳。咚咚,咚咚。最后一下很疼,小冬叫出了声,但大夫似乎没注意。
接着他收起锤子和怪仪器,把脸靠近小冬的脸,鼻子都快碰在一起了。最后,他揪了几根头发,从他手脚上各剪下一段指甲。
“我怎么样了”小冬问。
“已经快检查完了。”他说,声音非常嘶哑,好像发动机打不着火的声音。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我怎么样,严重不?”小冬加大音量。
“没错,我是有点耳聋,但基本听得见。”
“算了,还是谢些你了。”小冬无奈的说。
“别担心,好好休息。”于大夫笑了笑,提起包走了。他的微笑看起来就是脸上几块肌肉的抽动。
他走后,陈继松进来了,“吱呀”,仍然坐在那张木椅子上。
“发生了什么?”小冬先开口。
“大脑痉挛,大夫在你脑中发生错位。”陈继松说,像盖世太保审问犯人似的。
“他现在在哪?”小冬想起在李梅家做客的场景。
“不知道,他错位的很厉害,他还在你脑袋里,可是。。。”他心烦意乱地摇摇头。
小冬没说话,眼前出现大夫在一望无尽沙漠中迷失的情景。
“但他还活着,你也活着,只要你们活着就有机会找到彼此,不管30天还是三十年,在你有生之年总会找到的。”说到这他叹了口气,似乎在说但愿如此。
“所以我们不得不采取B计划。”他干巴巴地说。
“B计划是什么?”小冬问,他的嘴角有块很大的巧克力残渣。
“你脑袋里的东西是非常古老而邪恶的,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毒物了,如果载体有极强的法力还有缓和之计,可是你和大夫都是凡人体质,尤其是你。”小冬觉得陈继松狠狠瞪了他一眼,即使隔着墨镜,目光还是刺在他身上。
被人咒还是我的错了?你也太不讲理了。小冬生气的想,可他只在鼻子里哼哼一声,声音小的连自己都没听见。因为他感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像海浪一样袭来,快要把他卷走一样。
“这东西叫黑血,当今世上只有一种东西能解这毒,就是冰原麒麟之血,它是法力强大的魔兽之血,蕴含着积攒千年的力量,不仅能解你的毒,还能让你法力大增,成为强大的异能者。而唯一一个已知有这东西的人欺骗了我,想必现在已经逃之夭夭。”说到这小冬能听见他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那么只有找头冰原麒麟现取血,而且要尽快,如果藤蔓包裹的黑卵孵化出来,那就回天无力了。幸运的是深度隐空间的能量场可以暂时抑制它的生长。所以想活命就别无选择,我们很快就得出发了。”
“冰原麒麟,超强异能者,酷!”小冬说。
陈继松突然一把抓住小冬的脖领子,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听好了小子,冰原麒麟是最危险的生物之一,生活在遥远的世界尽头。与此相比我宁愿去爬珠穆朗玛峰和雪怪搏斗,到百幕三角和海妖为伍。如果不是王景芝,我根本不会冒这种险,更不会费神搭理你这样的白痴。你要是不听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明白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威胁。小冬的意志就像嘴里最后一块巧克力一样融化了,只得拼命点头。
“别吓到孩子!”陈奶奶一手端着粥,一手插着腰,呵斥道。
“我只是让他别惹麻烦。。。”陈继松回嘴道。
“别理他,他不像外表那么可怕,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陈奶奶不理他,把粥端给小冬。
“你瞎搅合什么啊。。。”陈继松压低声音吼道,像只愤怒的老山羊。
他们两人怒目相对,别看陈奶奶总是笑呵呵的,但生气起来却显得很严厉。而陈继松身上那股骇人之气碰上她就烟消云散了。最后他败下阵来,红着脸走了。
“我丈夫就那样,总喜欢虚张声势。”陈奶奶恢复了笑脸。
“丈夫。。。”小冬沾满巧克力残渣的嘴张的老大,和蔼可亲的陈奶奶居然有这么个魔鬼丈夫。更难以置信的是,这碗普通的粥居然这么好喝。
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小冬想知道自己具体在哪里。昨晚他看过,看见城市的五彩霓虹,只知道自己身处市里一座高层公寓中。
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这是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漂亮的三居室,宽敞明亮,家具齐全。
陈奶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孩子,千万别见外,就当是自己家。”看到小冬拘谨的样子,她说。
通常人们这么说只是客气一下,小冬是非常敏感的人,能感觉到人们笑脸背后的各种心思,但陈奶奶不是,他感到她是认真的,她似乎真的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我不用上学吗?爸妈发现我一夜没在家会发疯的。”小冬嘴里塞满肉饼说。
“安心休息就好,主人安排好了,你父母不会发现的。”刀疤说完举起空碗,陈奶奶笑着给他盛满粥。
他会杀他们灭口吗?他没明白安排好的意。不过不用上学,住在高档公寓,被爱心奶奶照顾,还不用听爸妈唠叨,何乐而不为?
吃完后小冬想帮忙收拾,陈奶奶执意拒绝。“怎么能让生病的孩子干家务,快去休息吧。”她塞给他一堆零食然后收拾去了,看着她收拾家务的样子,怎么也想想不出跟陈继松有关系。
陈继松和古怪的大夫不知去向。刀疤像个好奇的婴儿坐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陈奶奶让他坐沙发上,他说不习惯,她只好给他一个厚厚的花布坐垫。然后她坐在沙发上,带上花镜,织一条紫色的围巾。
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和古怪的事不沾边。
“陈奶奶,您是怎么,”小冬小心的斟酌着语句,“和陈叔叔认识的?”
“怎么,你觉得我们不够般配吗?”陈奶奶扬起眉毛问。
“不,我不是那意思。。。”小冬胀红了脸。
“没关系,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她笑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小冬很好奇。
“我倒是很想给你讲讲,但我跟他发过誓。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个好人。虽然看上去不像。”她咯咯笑着接着织围巾。
傍晚,陈继松带着周勇回来了。
“我想回家。”小冬说。
“不行,我们今晚就出发了。”陈继松说。
“出发?去哪?”
“深度隐空间。”陈继松说。
“我必须回去看一眼我的爸妈,我还要收拾东西呢。”小冬执着的说,他怎么知道他没杀了他们,然后埋在后院的角落?
“不行。”陈继松斩钉截铁的说,他正收拾行李。
“如果不回家看眼我爸妈我不会安心的,我哪也不去。”小冬装做可怜巴巴的样子,陈奶奶就在一边。
“不行。”他从大衣柜里找出件破旧的大衣扔给小冬。
“继松,这孩子想看眼父母就带他去。”陈奶奶生气的抱着肩膀。
“那会浪费很多时间。”
“你认为和父母告别是浪费时间?”语调升高了。
片刻的沉默。
“好吧。”陈继松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狠狠瞪了小冬一眼。
临走前,陈奶奶把织好的围巾围在小冬脖子上,告诉小冬不要害怕陈继松,她给他撑腰。她轻轻掸了掸系好的围巾,双手搭着小冬的肩膀,歪着脑袋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围巾是紫橙相间的,很漂亮,毛线厚实暖和,有了它再冷的寒冬也不怕。
可是,看着陈奶奶满意的样子,不知她有没有注意到,现在是夏天啊。
陈继松对此很不高兴,因为围巾本来是给他织的。
他们住9楼,楼前停着一辆破旧的小卡车。周勇开车穿过市区,1个小时后卡车停在小冬家门口。
周勇打了个电话,然后说,“他父母在家。”
“想回家就跟紧。”陈继松推开小冬家大门,拽着走进隧道,门厅不见了。隧道另一边是门口的街道,仿佛他们正站在门厅往外看,可他们正站在漆黑的隧道里。出去时小冬感到一股阻力,好像隧道口有堵隐形的墙,陈继松把他扥出来。小冬呼吸急促,空气凝重。他回到自己家门口,来到隐空间。世界被照在厚重的肮脏的棕色玻璃中。隧道两端都通向他家门口,都通向廉价的台阶和杂乱的树丛,但却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接着陈继松把手伸进门缝,撕开一道口子。“进去。”他说。
小冬战战兢兢钻进门缝,走进熟悉的客厅,陈继松跟进来。他们穿过客厅,爸爸妈妈在客厅看电视,丝毫没看见进来的两个人。
但看电视的不只是爸妈,还有一群狗。它们有的趴在沙发上,有的在客厅追逐,在爸妈腿间穿梭,有的在茶几上跳来跳去,小冬没看见水果盘里的狗屎。一只褐色杂种狗正站在沙发背上,朝爸爸的脑袋撒尿。另一只黑色柴狗正撕扯妈妈的腮帮子,脸都扯歪了。一只白色小狗从爸爸肩上跳下来,叫着欢迎小冬,它是家门口捡到那只狗,刀疤叫它雪球。
其他狗都吠起来。
小冬蹲下摸着雪球的脑袋,毛茸茸的,一点也不像橡胶。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梦菲!”陈继松气的嚷道,几只狗围着他的腿打转,撒娇地咬着裤腿。
小冬在爸爸面前晃晃手,又戳戳妈妈的脑袋,摸起来柔软有弹性,就是胶球,妈妈被电视逗笑了,爸爸则昏昏欲睡。
和水库上的情形一样。
“别乱碰!”陈继松低声怒吼。“没时间了。”
“爸妈为什么变成橡胶了?”小冬问。
陈继松抓起他的衣领,威胁道:“别问问题,永远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明白吗?”
小冬点点头,双脚几乎离开地面。
陈继松推开小冬卧室的门,又被拉进隧道,像从一块大果冻里拽出来,站回到卧室门口,光线正常了,呼吸顺畅了。小冬晕头转向的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屋里传来音乐声,刚刚这一暮暮已经让小冬惊诧不已,而卧室里的情境更让他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