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大凡诸事,你进一步,他就退一步,他若进一步,你便退一步,只是他若进无可进,而你又退无可退时,便会出现转机,无关结局好与坏。
所以当唐飞退已无可退时,当他决定选择退出和离开的时候,就出现了转机;所以当欧阳尚晴唯以死明志要和任飘萍在一起的时候,任飘萍选择了退;所以当欧阳尚晴见及任飘萍一如离弦之箭向那烟花处疾进的时候,欧阳尚晴选择了退,任飘萍则选择了进。
且说欧阳尚晴眼中的任飘萍越来越远,干脆放弃不追,漫无目的地走在秦淮河堤边,夜夜笙歌莺莺燕燕翠翠红红的十里秦淮两岸更显她心中的落寞和寂寥,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往事的欧阳尚晴忽然生气之极,挥动着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刀照着眼前的丝丝条条的杨柳树砍去,那棵碗口粗的杨柳树随刀而落,欧阳尚晴似是依旧不解气,挥动着刀一刀又一刀地向倒落在岸堤上的杨柳砍去……
不知砍了多少刀,也不知砍了多久,欧阳尚晴似乎砍累了,握刀的右手无力地落下,却听到‘当啷’一声,刀落地,欧阳尚晴下意识去抓,青龙偃月刀的刀身已是浸入到秦淮河的水里,与此同时欧阳尚晴急抓住刀把。
就在这时,浸入水中的刀身‘兹’的一声冒出一股烟雾,而刀身上赫然而现炭红般的几行小字,却是一闪即逝,欧阳尚晴急忙把刀拿至眼前,细细观看。
就在这时,回来寻找欧阳尚晴的任飘萍出现在她的身后。
刀身上的字很小,虽是沿岸灯火通明,却是依然看不清楚,任飘萍自欧阳尚晴背后点燃火折,也是凑上前去观看,不料欧阳尚晴忽地把刀把一转,刀身立时转到另一面去了,同时气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任飘萍闻着欧阳尚晴身上淡淡的兰花香,却是不回答,把火折子放到自己下巴的正下前方,睁大着眼睛,大张着嘴,舌头伸到外面,长长的,红红的……心里坏笑,静等欧阳尚晴回头。
听不到任飘萍回答的欧阳尚晴果然忍不住回头,但见火折子火光映照下的任飘萍的一张脸像是那无常鬼一样,欧阳尚晴‘啊……’的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却是一脚踩空,直向河里落去。
任飘萍差点没被欧阳尚晴的那声尖叫吓个半死,见状身形疾掠,一揽欧阳尚晴的纤纤细腰,两人便在秦淮河的上空飞翔,但见任飘萍脚尖轻点,一如蜻蜓点水,在四五条游船画舫上跳跃着,最后轻轻落在最大的一只画舫的棚话,瞧得欧阳尚晴心里有些发慌,撅着嘴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任飘萍笑道:“看来你定是拿着刀砍了那杨柳树无数下,刀身受热,又遇水一激,这刀身上才露出这几个字来!”欧阳尚晴闻言气得腮帮子呼呼地鼓起,原以为是任飘萍在看她,不料他这半天却是在想着那几个破字的事情,忿忿道:“你……”‘你’字没说完,别过脸去,再也不理会任飘萍。
任飘萍只好又温言相劝,不久,欧阳尚晴又复笑颜展开。
浆声款款,船依旧缓缓而行,任飘萍和欧阳尚晴二人依旧在棚顶上说笑,欧阳小蝶依旧在棚顶下负手而立。两三盏茶的功夫,船已至文德桥下,欧阳小蝶只觉船身一轻,任飘萍已是和欧阳尚晴携手掠上文德桥上,船,正在文德桥下缓缓滑过。
只是甫一落地的任飘萍看着脚下的文德桥,脸色微微一变,耳边便是听到了唐灵的声音:“任大哥!任大哥!”任飘萍二人抬眼循声望去,‘风雅颂’三楼,唐灵正在窗边不停地挥动着双手。
任飘萍遂与欧阳尚晴进了‘风雅颂’,唐灵、燕无双等四人早已在房间内等候,唤得小二把准备好的饭菜送进房间,六人遂说着笑着吃了开来,只是筱矝似是对唐飞突然之间热情了很多,不停地为唐飞夹菜,倒是弄得唐飞极不好意思,不停地看向任飘萍。
任飘萍似是没有看见一样,和欧阳尚晴、燕无双、唐灵三人说个不停,互道分别以来发生的事。
……
此刻,已是三更,月明如水。
落花谷,不是一个山谷,只是一个很大的占地面积约有两三亩的院落,紧在南京城北郊‘杏花村酒家’的后面。
落花谷中种有很多很多的杏花,每到春日花开季节,十里之外也是可以闻到那杏花香,现在已是夏末初秋,早已过了开花期和结果期的上百棵杏树静静地默立着。很多江南的武林人士都知道,落花谷是丐帮在江南最大的分舵,而‘杏花村酒家’正是丐帮的一个暗桩。
三更的落花谷的杏树下一个石桌旁坐着丐帮的云中歌和田不平两位长老,还有丐帮江南分舵的舵主赵得盛,只是奇怪的是旁边竟然还坐着成都分舵舵主公孙奇和汉江分舵舵主乐风二人。
田不平这时不无忧虑道:“就今夜情形来看,拜金教的实力的确不可小看,黑白无常二人已是够难缠的,居然还有一个常四娘。”
云中歌缓缓点头道:“虽说如此,但是这三人倒也不足为惧!”
田不平沉思道:“云长老的意思是那‘千里奔雷一日升腾’的李奔雷?”
云中歌道:“不错,虽说李奔雷从不到中原来,但是按照常四娘所说,在任飘萍之后赶来的那一男一女两个老家伙似乎和李奔雷是一伙的,如若老叫花子没有猜错的话,那二人定是江湖传闻中的七大杀手中的李冰玉和花无叶!”
田不平一惊,道:“这么说来,李奔雷很有可能已经来到了南京城了!”
云中歌惨然一笑,道:“这还不止,今夜那黑衣蒙面人的武功路数大有二十八年前三大绝世高手朴正宇的风范!”
田不平噗地从石凳上站起,道:“朝鲜国的朴正宇!”
云中歌颓然点头,道:“当年关外长白山天池惊世一战,三大绝世高手,上一代少林方丈清无大师,朝鲜国的朴正宇,还有东洋的田中正建激战三天三夜,不分高低,听说后来武林第一奇人寒萧子前辈突现天池,以一敌三,轻而易举大败三位绝世高手,三位虽是对寒萧子前辈口服心服,但是三人却是依旧彼此不服,是以相互约定二十八后再一决高低!”
一脸疙瘩三十岁左右的赵得盛和同样三十岁上下的乐风、公孙奇显然有些茫然,但是他们三人知道今年正是二十八年后,心中虽有疑问,但是也不好打断长老的谈话。
而这时复又坐下的田不平疑道:“江湖传闻任少侠是寒萧子的传人,但是他适才承认自己师出‘销魂门’,真是搞不清楚!”
云中歌看向天上明月,愤愤不平道:“任飘萍为人处事亦正亦邪,竟然和那常四娘也是从往过密。”
田不平不语,沉默的原子在空中开始积聚。
良久红脸的公孙奇忍不住道:“这次云长老召集兄弟们来到南京不是说要挫一挫拜金教的嚣张气焰吗?怎么……二十八年后,他们约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云中歌没有回答,田不平显然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公孙奇的一张脸红得更厉害,这时云中歌看来看赵得盛,问道:“赵舵主,最近那栖霞山的那个‘千幻万象阵’的事查得可有些眉目了?”
赵得盛头一低,嗫嚅道:“属下无能,还在查探中!不过据帮中兄弟探得消息,说是拜金教仍有数名高手正在向南京赶来!还有就是震天帮的赵宏云也是即将赶至南京城。”
云中歌双眼圆睁,厉声道:“再探,现在重要的不是拜金教,是……”话至此又一顿,挥了挥手,叹道:“散了吧,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只是待及众人散尽,云中歌和田不平睡在各自的房间里,思考的竟是同一个问题:莫非那任飘萍果真是寒萧子的传人,要不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南京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