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竹对张秀另有安排,只是现在玉书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卢致风不会有心思做别的事情,她对张秀的处置就得押后了。
江恒根本不会逆着沈清竹,她说不杀张秀,那就不杀了,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关于张秀的事情达成共识,江恒就熄了灯,小心的避让沈清竹的右臂,然后拥她入眠。
他们这边熄灯睡了,卢致风这边还是亮着烛火。
可能是因为腿受伤,绵亿睡觉难得的老实,他把自己团成一团,睡得倒是安稳。
玉书已经开始发热,卢致风给他灌了药也施了针,还学习之前沈清竹的办法,用酒给他反复的擦腋下、手心和脚心。
当初江恒受伤,沈清竹用这个方法让他的体温不再上升,可到了玉书身上,几乎没有效果。
玉书的体温还在升高,这样下去别说是伤口了,烧都能烧死。
卢致风无奈之下给他灌了猛药,用强硬手段降温。他原本是不敢用的,毕竟玉书现在身体太弱,这药下去很可能温度还没降下来,人先去了。
可他现在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求玉书能争气一些,挺过这一劫难。
这药药效太狠,玉书的温度成功降下来些,只是等到后半夜,他开始不安稳。
卢致风几乎快要摸不到玉书的脉了,他被称为神医圣手,被传出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可别说什么活死人了,他连濒死的人都救不活,还如何活“死人”。
就是因为他是神医,他比谁都清楚玉书现在的情况,所有的办法他都想了,可这人眼瞅着就要……。
这就是死劫吗?
死劫就真的是无解的吗?
是二师兄的卜卦出了问题吗?
卢致风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玉书师父的卜卦出了问题,可他们之所以这么相信玉书的死劫,就是因为二师兄从未出过问题。
是他找错了人吗?
卢致风拿出随身的锦囊,从中间拿出一个,上面写的东西已经核对了,几乎是错不了的,能解玉书死劫的人就是沈清竹。
就是她,不会有错的。
卢致风再次给玉书把了脉,然后起身离开屋子。
夜深人静,他敲响了某个房间的门。只敲了几下,里面就有了回应。
江恒悄悄下床开门,看到是卢致风还有点惊讶。
“是玉书出问题了吗?”
这个时间卢致风还能来敲他们的房门,除了绵亿找爹娘,估计就是玉书出事了。
很显然,绵亿还在那屋里睡着。
“我来找丫头去看看玉书,他……”
卢致风还在斟酌措辞,他现在就是走投无路,完全死马当活马医。
他没想到的是,江恒并没有要他后面的解释。
“稍等一下,我去叫她。”
江恒半掩上房门,回屋里挑亮烛火,然后把睡着的沈清竹叫醒。
“玉书怕是不行了,老先生让你过去看看。”
江恒帮沈清竹穿衣服,其实他大概能猜得到,如果不是玉书撑不住了,卢致风何至于半夜来叫人。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要让沈清竹去,但江恒估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玉书。
原本沈清竹被江恒叫醒还有点迷糊,结果说到玉书要不行了,她瞬间清醒。
这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只是他们不愿意这种可能发生。
玉书是个懂事的孩子,一起住了近半年,沈清竹和江恒是真心的疼爱他,也不愿看他如此遭罪。
沈清竹用最快速度穿好衣服,头发也只是简单拢在一起——这时候哪有时间盘头发。
等他们到卢致风屋里的时候,玉书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差,额头上全是冷汗,原本不那么流血的伤口渗血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增加。
卢致风去找沈清竹的这种行为是走投无路,可他并没有放弃救治玉书,只要玉书还有一口气,他就不会放弃。
屋里安静得不行,只余玉书的紊乱的喘息和卢致风救人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但一向睡着了雷都劈不醒的绵亿却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的醒过来。
他没哭,只是看着玉书放在身侧的那一只手,然后用自己的小手包住。
因为失血太多,玉书的手冰凉刺骨,他被冰得激灵一下,抬头看着江恒和沈清竹。
江恒过去把他抱走,以免他打扰卢致风救人。
“爹,娘,师兄的手好冰。”
绵亿的印象里,师兄的手都是暖的,他尚且还不能明白那么多医理,却也模模糊糊的知道这样不是什么好事。
沈清竹记得在救援的时候她曾经握过玉书的手,那时他的失血量就已经很大了。这样的伤情在现代必然是要输血的,可古代什么条件都没有,连血型都没办法确认,输血等于催命。
这样的条件下,要有多幸运才能保证血型可用,又要有多幸运才能保证不会细菌感染。
沈清竹忽然想起以前打发时间看的网络,人家穿越什么金手指都有,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一片空白,只能毫无办法的旁观。
玉书的另一只手搭在床外,因为失血的低温,连指尖都有些泛白。
那个样子,仿佛与他被埋在废墟下面时一般无二,只是彼时他还是醒着的,现在却已经没了知觉。
沈清竹在一边轻轻的握住他的指尖,感受到那有些刺骨的冰凉。她的手一贯没有多么温热,所以那份温度并不会维持多久。
玉书的血再次止住了,他整个人都安稳下来。卢致风有些脱力坐在床边,即便这很玄幻,但沈清竹就是破玉书死劫的人。
他甚至盲目的去相信,只要沈清竹在,玉书就不会死。
江恒给沈清竹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她的体温不足以回暖玉书的手,两者温度达到平衡以后,还是一片冰凉。
“老先生,借一只手。”
沈清竹忽然出声,她嗓子比白天好了很多,却还是有些哑。
卢致风伸出一只手,还没弄清楚沈清竹要做什么,手心就是冰凉的触感。
玉书的手是真的凉,卢致风看着他长大,如今这孩子躺在这里生死无定论,他这颗心仿佛被人生生的掐着一般。
“孩子还小,您给他点安全感。”
相处这么久,沈清竹和江恒又忙活着把他从废墟下救出来,所以玉书会对她有些依赖是正常的,但若是说他最依赖谁,除了卢致风再没有别的人。
在玉书心里,不管发生什么,最重要最信任的就是卢致风。
沈清竹是感觉出来的,她不知道玉书也算是卢致风帮忙带大的;她也不知道玉书失去师父后最难受的那段时间都是卢致风一直陪伴左右的;她更不知道玉书虽然叫着师叔,却已经把卢致风当做师父了。
一个人的亲近与信任根本不需要特地表现,那是渗透进日常的点点滴滴。
“老先生,玉书最信任的人是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