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内外,一片狼藉,尸横遍地,竟然没有一具尸身是完整的,足可见之前战况的惨烈。此刻的吕布,已经脱下了紫金冠,即使高傲如他,却对着那百余名羽林军战士,这些带着尊严站立着死在并州狼骑乱箭之下的汉子,微微躬身,献上了他吕奉先的敬意,而在他眼中,似乎在闪烁着挣扎……
画面跳转,黄忠的亲兵统领贺翔,此刻已领着数十名黄忠亲兵赶到了城主府,而李严正带着两百余汉军在城主府前后门层层布防。
见城主府暂时还安然无恙,贺翔也稍稍松了口气。在询问到李陵所在后,便径直入府,直到看见李陵正安静的端坐在会客厅的主座之上,顿时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又在李陵周围布置了最后一道防线。
北门外的李通军在接到黄忠军令后,令一千余汉兵押送俘虏交割给于禁军后,急带两千兵马加速行军,入了宛城,进了城主府,见过了李陵,与李严贺翔交谈,得知黄忠在西门被敌人缠住后,便留下一千人马交由李严指挥,自己又率剩下的一千士卒马不停蹄的赶往西门。
李通走后不久,阮凡一部的士卒拼死送回的吕布入侵南门的消息也传到了李陵耳中,让李陵不由大惊失色,手中的杯盏顿时跌落地上,摔得粉碎。身边李严与贺翔二人也是一愣,表情凝重了许多。
他们几人还不知道由于阮凡的强力阻击,吕布军也是损失惨重,一千余骑如今剩下的也不过三四百骑,连主将吕布也是浑身挂彩,虽没有受到重创,但是也好不狼狈。而羽林军阮凡部,上至军司马阮凡,下至伍长士卒,包括报信后返回南门的传令兵,无一人幸存,全员战死!
而如今城主府的防护力量已经达到了一千三百余人,即使是吕布的并州狼骑,仅仅三四百人已经不可能再对李陵造成威胁了。
在李严和贺翔得知进犯南门的竟然是吕布后,更加不敢怠慢,现如今宛城四门中,北门、东门已被己方控制,只是肩负防御任务不便调动;西门有并州军一千人,如今主将黄忠已率一千援军加上被杀散的汉兵共计一千七八百余人,又有李通带去的一千援军,足以应付西门战事;最后南门现在情况未知,所以李严与贺翔意欲让李陵撤至北门,以随时应对战情,或坚守待援,或在战况不利的情况下能直接撤出北门。
然而李陵却一言否定了他们的建议:『吕布率军东来,既然能瞒过我方众多耳目和探子,那就不可能出动大队人马,其军最多不过两三千人而已,如今已有一千余人在西门与黄将军相峙,那南门最多不过一两千人罢了。何况南门有羽林军阮司马在,据城而守,即便是吕布,要破城也定然会损失惨重。如今又有诸位一千余精英在此地,即便是吕布来了,又有何惧?』
『而若是我等退了,却是将黄将军的背后让与了敌人,不仅丢了城主府这宛城的象征,更使黄将军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身为太傅之子,不顾众将士生命,却行临阵脱逃之举,岂不让将士心寒?』
李严、贺翔等人闻言,既是感动李陵对他们的信赖,又为李陵此时还能冷静分析敌情而折服,贺翔更是走出屋外,将李陵的话传告众人,无论是黄忠亲兵,还是普通士卒,对于当朝太傅之子对将军的情义,以及对士兵们以命相托的信任无不感激涕零,战意更是达到了顶峰。
…………
南门,沉默了半响的吕布,眼中流露出一丝决断。
片刻后,宛城南门城头出现几名士卒,高举手中火把,冲着城外使劲晃动起来。
在宛城南门五里外,一只六七百人的骑兵部队,人人身披轻甲,甚至连胯下战马,都尽皆装备了熟牛皮缝制的马铠。这些骑士们各个手持长枪,马铠一侧更是放有数只投枪。为首一将此刻看见南门城头上燃起的烽火,却是一乐:『哈哈,是表姐夫的暗号,终于轮到我魏续出场了!!』随即手中长枪向前一挥,威风凛凛的大喝一声:『陷阵营听令!目标宛城!——进军!』
宛城东门外十余里处,典韦、王成刚二人正统领近卫、飞虎二营向着宛城一路疾奔而来,二人眼中充满了滔天的怒火。自从得知李陵偷偷溜去黄忠军后,二人心急如焚,一个是李陵的前世挚交好友,一个视李陵为恩公,都生怕李陵有个闪失。加上李儒担忧之情尤在二人之上,所以当他们二人请命去找回李陵之时,李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王成刚、典韦领兵一路向西急行,又正遇前来通报博望破敌,攻入宛城等捷报的信使,得知李陵的确正在黄忠军中。只是王成刚的眼皮子一直在不停的跳动,心中总觉得不安,当下不仅没有放慢行军速度,反而下令加速行军,直奔宛城而来……
宛城、城主府外,李通留下的一千士卒在李严的安排下已分成两拨将城主府前后大门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城主府内,三百余精锐士卒将李陵护了个严严实实。李严与贺翔更是密切关注着府内外的一切风吹草动,一有状况就得迅速做出应变。唯一让他们省心的就是李陵一直安静乖巧的趴在一旁榻上不停的写写画画,时不时起身端详一下,满意的话变抿上一口香茶,然后继续忙着修修改改。
李严等人在内心感叹公子的大心脏,不过要是换了现代人走过去看看,就知道这家伙分明是嫌弃跪坐着难受,继发明『太傅椅『之后,要进一步将「桌椅板凳」推广开来了。好在东汉末年,胡人的胡床便已流入中原,并率先在军旅之中流传使用,所以并不用担心世人会不会接受的问题,更何况「太傅椅」已经深受上层社会的官宦士人所追捧,有着李氏出品,必属精品的美誉,只怕李陵再发明『桌椅板凳』这些居家旅行必备用品,一旦推广起来就会供不应求,追求者必然是趋之若鹜,李陵又可以闷声发大财了。
随着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李严和贺翔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前门!』紧接着李严抢先一步冲了出去,而贺翔犹豫了一下,顿住了脚步。
没等李严迈出门外,身后却传来一声虽然稚嫩,却充满关切的声音:『正方!若是不敌,速速退回。我在这等你!』李严闻言脚步一顿,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城主府前门,吕布率领并州狼骑,看着眼前敌方已经结好的阵型,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的发起了全军冲锋,借着骑兵冲刺之势,瞬间就将城主府前的防御冲击得七零八落。守门的汉军虽说也是正规军,可与羽林军相比,无论是装备、阵型还是个人实力,都与之相差了不少。加上此时并州狼骑携着哀兵之心,为战友复仇之恨,战斗力反而更上了一个台阶,一时间压得李通部节节败退,最终利用府门那狭窄地带的地势优势,才堪堪止住并州狼骑前进的步伐。
攻至门前的并州狼骑纷纷下马,挥刀向院内杀去,一时间战斗陷入胶着,只不过论个人战力,并州狼骑明显强于李通部所属的汉军,在团体阵型作战的优势无法发挥的情况下,战损比例竟然高达一比二三,甚至最高达到一比四五!
李严眼见形式不妙,身形一闪,却是横刀立于门前,手中长刀翻飞,瞬间撩翻了数人,才稍稍将并州狼骑的嚣张气焰给压制了下去,使得身边士卒又鼓起勇气,配合李严将大门守得固若金汤。
吕布眼见自己孤注一掷强攻城主府的计划,马上就能冲入内院刷战功了,竟然被一个年轻的白面小将给破坏了,当下气得不轻。本就在南门被一无名小卒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如今又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在给自己使绊子,当下新仇旧恨一起算,顿时一股滔天的杀气轰然而起。
只见他翻身下马,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收了,却是从亲兵手中接过两只缩短版的方天画戟,大概不到半人长短,一端与方天画戟一个模样,锋利的戟尖和月牙闪烁着寒光,吕布手掌正握在大戟中央,末端是一个圆锥形的尖刺,使得此戟无论是劈是刺,还是正反手都能轻易取人性命。
吕布取了双戟,大喝一声,前方并州士卒纷纷让开,给吕布留出了一条直通大门的通道。对面李严眼见正手持双戟正气势汹汹杀奔而来的吕布,瞳孔不由猛的一缩,随之而来的一股逼人的杀气瞬间笼罩住了李严的全身,竟然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迟缓起来,强烈的死亡危机感袭上心头。
吕布不待李严缓过神来,当下已经手刃汉兵数人,突入府门,城主府中众汉军纷纷奋勇而上,却被吕布双戟横扫。顿时只见一个个人影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手中双戟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吕布杀入府内,身后的并州军正欲随之突入,却被补缺而上的汉兵给堵了回去,他们脑海中都回荡着贺翔转述的公子的对他们的信任!即便不是吕布的对手,他们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碾压的!
吕布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只是一步步杀入院内,陷入了汉兵的包围圈。李严此时终于是从吕布那滔天的杀意中挣脱出来,眼看着周围汉兵一个个犹如飞蛾扑火慷慨赴死,十九岁的李严内心深处的那一丝热血终于被唤醒,之前的那一丝丝转身逃跑的念头也随之飞灰湮灭。但是一贯的冷静让他并没有冲昏了头脑,李严手持长剑,没有盲目的冲上前去,静静的等待良机,已便给予吕布致命一击,他不相信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吕布会连一点破绽都没有。
没过多久,吕布回身一戟将意图偷袭自己的敌兵拦腰劈成两段,李严眼中精光一身,正欲持剑偷袭吕布身后,却被身前的汉兵抢先一步。而吕布竟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手中长戟向身后一顿,长戟末端的尖刺便透过了那名汉兵的身体,随即长戟一甩,那具尸身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又落在人群之中,响起惊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