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与李儒二人沉默许久,似乎在沉思困局,最终却是董卓打破了这份宁静:“罢了罢了!文优,与君相识,是你我之缘!与君相知,是董某之幸!此间事了,你我定要豪饮三百杯,不醉不归!”说罢便端壶斟酒,拉着李儒对饮起来。
李儒旋即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董卓如此言语,故作不悦的说道:“董相国莫非是看不起李某?”
董卓一脸愕然:“董某与文优相逢恨晚,又岂会有轻视之心?”
“既然如此,那相国却为何要瞒着我,打算亲身去背负那万年骂名?”李儒却是不依不饶的再次问到。
“这……”董卓闻言却是一愣,却是开怀大笑:“董某纵横沙场三十余年,结实英雄豪杰无数,但能看透董某心思的,却只有文优一人而已!”
“相国若真将李某当作知己,那此次进宫之事,就让李某代为效劳吧!”
董卓放下酒盅,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文优!你不同与我。董某乃一届武夫,驻守边关数十载,抵御异族、平定内乱,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双手已沾满鲜血!此次进京,以雷霆之手腕夺取兵权,清扫改革阻力,杀士族官宦数以千计,妖魔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在有心之人刻意渲染传播之下,董某恐怕早已十恶不赦,万死不辞了!自然也就不差这个弑君之名了。而文优正当年盛,位居九卿,何必要蹚这浑水,白白毁了名节!可要慎之又慎啊!”
看着董卓连连摇头,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倒像是真心在为李儒担忧。可李儒又何尝不知,董卓此番话语,的确算是十成是真!只是自己与董卓之间,却缺少了一张“投名状”,若是此时自己不坚定的与董卓站在一起,恐怕在刘辩之后的一连串清洗名单中,就会有自己的大名了。
一念至此,李儒却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相国休要小瞧了李某志向!相国愿为天下背负千古骂名,李某却岂是贪慕虚荣名节之辈!?更何况成王败寇!相国又何必妄自菲薄?青史岂容尽成谬,不信金戈唤不回!待我等推行变革之举大功告成,相国定能名垂青史!如此,李某也能追随相国,青史留名了!”李儒不容置疑的说道。
李儒心里清楚,董卓杀伐果断,其政治立场坚定无比(至少现在是的),今日此举,想必一是来试探自己的智慧,二是试探自己的立场。特别是刚才董卓提到自己位居九卿,一想到自己统领了羽林和虎贲两只精锐,若是一言不合董卓心意,很可能此刻就要血溅三尺了——博士出身的李儒怎么会是眼前这彪悍的西凉巨熊的对手?
即便是李儒假作没有看出董卓想让他去杀少帝献投名状的打算,也只会让董卓觉得自己名不副实罢了,只是个不值得看重和拉拢的花架子,事后还是会强命自己去行此弑君之举。毕竟自己手握精兵,若是不跟董卓站到一条船上去,董卓是不可能放心的。如此一来,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也好寻得行事的主动权,多些准备。
董卓看着眼前此刻正义感爆棚,豪气冲云天的李儒,却是沉默不语,只是盯着李儒的双眼,眼神竟似乎直摄李儒内心。
李儒更是毫不退缩,目光坚定的直视董卓,大有你不答应我,我也绝不放弃的意思,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半响过后,董卓也是蹭的一下站起,爽朗的大笑声打破了此间诡异的宁静:“哈哈哈哈哈!董某果然没有看错人!”言罢还向前一步,拉住李儒的手:“董某原以为文优长得俊朗秀气,只是一介文人雅士罢了,却没想到文优胆识亦非常人!更有为国为民舍身取义之心!实在令董某钦佩不已!此间事了,董某定当秉明圣上,册封你为列候,封地为高陵!不知文优意下如何?”董卓笑眯眯的扔下了一个大大的饼,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儒的反应。
李儒一面受宠若惊的连声道谢,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一面在心里暗道:自己顶着弑君的恶名换来个县候,这高陵候听起来不错,却远在左冯翎,而且还是左冯翎的治所所在,一举一动都在董卓眼线的监视之下。相比吕布的现在的爵位只不过一介亭侯,看起来二人相比之下董卓更器重自己。不过董卓在自己和吕布之间,孰近孰远、孰轻孰重自己心下了然,看来自己若是真的办好了弑君这件大事,也许还真能够获得董卓的信任。
虽然对董卓此刻的种种试探之举颇有微词,可是李儒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此时在董卓眼里的李儒,确实表现的恰到好处。看起来虽然在竭力克制,可肩膀却轻轻颤抖,欣喜与感激之情微微流露,让董卓是彻底的放下了心,旋即又招呼起李儒大口喝酒吃肉来,二人开始详细商谈如何处置刘辩之事。
待到出了相国府,李儒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之前表露的太过欣喜或感动,董卓肯定会起疑心,毕竟自己薄有名声,也没有做出太过愚蠢的举动。如今身居高位,别说喜怒哀乐不露于表、苦辣酸甜深藏于心,但是如果起码的克制都做不到的话,甭说是董卓了,一般人都会觉得可疑和可笑吧?
但是如果自己表现得过于平静,又会让董卓觉得自己早已看破他的想法,今后将会处处提防自己,那李家在雒阳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也唯有适当的表露,让董卓觉得自己是发自内心的激动和感动,才能避免董卓的猜忌之心。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个董卓董仲颖,更犹如一头暴熊啊!谋事细致!行事霸道!决事果断!当真是一代霸主之才!
还好自己揣摩出董卓的试探之心,加上演技尚可,这一关总算是蒙混过去了,不过自己真的要进宫对少帝刘辩下毒手了吗?背负了弑君的恶名之后,董卓成功倒也罢了,凭借此事以及自己的智慧,跻身董卓阵营的权力中心不是难事。但若是事败,那东窗事发之后将要面对天下人的声讨唾骂,甚至是无止境的追杀。自己倒是无惧,可我那陵儿又如何是好?
此刻的李儒心里和前世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若是换了李陵穿越之前,李儒估计就一条道走到黑了。可现在自己有了虽然年幼却如此出色的孩子,不仅文采上能力压众多才子,又尽得蔡邕真传,写得一手好字,诗词造诣更是连大儒蔡邕、黄琬、郑玄等人也赞叹不已,杨家那出色的小子都只能屁颠屁颠的跟在儿子身后晃悠;陵儿习性上虽然略为顽皮,却是嫉恶如仇、心地善良,为人大方、处事得体;军略上贾诩来信细说了陵儿为甄嬛报仇,提兵千里,计定无极,路上更是收纳了不少英雄豪杰为其所用!得子如此,夫复何求!?若不是李儒是无神论者,真要感谢上天垂怜李家,降下麒麟之子了。
眼下,历史的拐点第一次交到了李儒的手中……
相国府中,董卓仍坐在那里,一手握拳,撑着脸颊,一手把玩着杯盏,想起李儒临走之前给他的忠告,嘴里喃喃道:『「养虎为患」么?……可若是连这一头「猛虎」都驯服不了,董某又何以振兴汉室呢?』说罢,董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