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世民,显然也被沈安的话惊到了。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办法,需要把脓血全都释放出来,仔细想想,似乎也真的是这个道理。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脓血就藏在肌肤的下方,时而聚合,时而分散。
所以,以他的经验看来,他也知道,脓血肯定是位于肌肤的下面的。要想取出来,划开肌肤,似乎是无法避免的。
但是,朦胧之间,他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也不能肯定,或者说,他也想不明白,沈安究竟想要用什么样的办法去操作这件事。
听了沈安的解释,他明白了一些,但是决心也动摇了一些。
这一点,从他脸上逐渐浮现的犹豫神色就可以看出来,沈安也不是糊涂人,立刻上前继续解释。
如果李世民信念动摇,对于他来说,才正是合了心意。
“所以,陛下,若是想放出脓血,相应的就要划开陛下的肌肤,这自然是一件危险很大的事情。”
“微臣殚精竭虑,披肝沥胆,一心全都是为了陛下的健康着想,这些日子,微臣绞尽脑汁,只想着如何能为陛下减轻伤痛。”
“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可是,办法虽然有了,微臣却不敢开口。”
“这毕竟是要动摇陛下身体的大事,微臣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轻易提起。”
“今日,若不是陛下追问到这里,想必微臣还是不会说的。可陛下既然问到了,微臣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对于这件事,微臣坦言,还需要很多的准备才能实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陛下认为,微臣是造次妄动,要处置微臣,微臣甘愿领罪。”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沈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今日事今日毕,要不要去做这件事,全由李世民自己决定。
若是他觉得可行,那他就回去继续做准备,如果他认为不可行,不愿意冒险,那也好说,今天给个准话,他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顺便也绝了李治的心思。
在场几人之中,情绪最不好的,就属晋王李治和大太监徐良了。
一个是对沈安的举动感到十分的疑惑,原本以为他是不敢把手术的事情说出来的。
以沈安胆小怕事的个性,必定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然后,这个酒坊就可以在东宫平稳落地,没有一点问题。
可现在呢?
一切倒好像是完全反了过来,沈安把这件事抖落出来,其初衷,李治也能理解几分。
把白酒所谓消毒的功用说出来,也算是给开酒坊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问题是,随着话题的展开,他居然没有及时收住,反而是一泻千里,把实话全都招了。
他做好准备了吗?
在他看来,父皇已经对他如此信任了吗?
没有!
从李治的经验上看,父皇对沈安的信任还远远未到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地步。
或者,天纵英明,马上得天下的皇帝陛下李世民,根本就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人。
任何人都不可能!
这或许是他作为帝王,应该有的生存哲学,也或许正是他的悲哀。
于是,沈安这样快就把实情说出,无疑是一件很冒险的事。
这些词语,李世民根本就难以理解。对于无法理解的事情,人们往往都会选择逃避,回绝。
“也就是说,放脓血这件事,是有危险的,对不对?”
却在众人犹豫的时候,洪亮的声音,从李世民的口中吐出。沈安一愣,李世民居然还能提问。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对清创术还是很有兴趣的,并没有直接放弃。
若不然,他早就摇手否决,一蹦三尺高了。
“陛下,确实是有危险的,这一点,微臣不敢说假话。”
“当今世上,就算是再妙手的神医,也有失手的时候,也有无法应对的病症,微臣想来,陛下睿智,肯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世民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沈安立刻领悟:“不过,微臣酿制白酒,就是为了减少这种危险。”
“也许陛下不了解,我们如今使用的诸多铁器,包括作战使用的箭矢、长刀,大多数都不是很干净。”
“不说别的,只是磨损一段时间,或是被雨水打湿之后,生出的铁锈,就最是肮脏。”
“这种脏,有的时候,不是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的。”
“陛下早年纵横疆场,想必也见过中了箭伤的上伤口是什么样的,那些黑红的脓血,实际上就是这些脏东西形成的。”
李世民两眼盯着沈安,渐渐的,听入了迷。
他彻底被他的言语吸引住了,这些话,这些新奇的事情,全都是他没有听说过的。
虽然也有很多言辞他根本就弄不明白,但总体上,那个意思他还是可以听懂的。
这也是沈安要达到的目标,可以说,李世民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他的成功。
实际上,伤口产生脓血的原因,当然是非常复杂的,发炎、感染、化脓,这些都是紧密相连的。
可是,想要给李世民把发炎的原理都解释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既是如此,他不在乎自己言辞之中的不正确之处,只求能够让李世民了解大致的含义。
“你说的没错,当年,朕背后中的那支箭,箭头就有铁锈,以至于处理的晚了些,伤口之中就有黑血流出。”
李世民的回应给了沈安新的题材,他顺着说下去:“这便是箭头上的脏东西造成的。”
“如果,当年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条件良好的宫殿之中,也许医者就可以处理得相当稳妥,把受伤部位的坏肉全都刮干净。”
“可当时是在战场上,条件有限,时间也紧迫,所以,微臣推断,肯定是有没有处理干净的地方。”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看起来,伤口是长好了,全都封上了口,可是,内里,脓血仍在。”
“而且,那些脏东西还会不断的侵蚀肌体,正是这种侵蚀,才会让陛下时常疼痛难忍。”
“微臣想要做的,就是将伤口处的脓血彻底清理干净,再容着伤口生长好,这样,今后,至少陛下不会再受旧伤的困扰了。”
世民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照你的意思,这白酒就是能化解脏东西的药了?”
啧啧,不愧是聪明绝顶的李世民,居然稍稍点拨就上道了。
沈安猛点头:“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