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仍是山。”倘若一个人心情极好,顺便能听听道家的清心咒,倒也能五脏六腑舒畅,灵台清明,甚至能趋吉避凶。然而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刚刚参加完乡试的叶青身上时,可能带来的只有反感了吧。
叶某人出生在秦州西北的崇云镇,在这个小镇上籍籍无名,十六年的人生经历浅薄又身无特长,若不是秉持圣贤“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谆谆教诲,为附庸风雅而攀上了秦州城外的青云山之外,连最起码的自理都让人堪忧。
山不在高,却也让这个羸弱的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登上山巅。缓过一丝劲来的叶青,顿时一番感慨油然而生,前人说的话并没有错,登高则可望远,望远而致思深。站在高处难免会产生一腔热忱,奈何肚里墨水不够,酝酿良久,却只得将一腔感慨归结在了一声叹息之中。加之身旁又站着一位飘逸出尘的老道,没完没了的给人灌输这种平时对信徒来说恍若黄钟大吕般晦涩的大道,让这个敢怒不敢言的少年只得徒劳的翻着白眼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很是折磨。临了这道人一打稽首,道出道号曰:青云子。
青云子说,你想说的话就在你的心里,我想说的话尽在我的口里。福兮祸兮,祸兮福兮。我不曾做得你命中贵人,却也讲求缘法二字。若他日你遇到自认迈不过去的艰难,倒也可以出得崇云镇,去往狮子山寻求结果。日后相见,只要少年不责怪贫道擅作主张推演了你的命盘,也就心安了。
这道士说罢一纵身便不见了踪影,反应极慢的叶青愣是没吱声的就让老道飞走了。
叶青晓不得这些乌七八糟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觉得有点玄乎,好端端的登高抒怀也变的索然寡味,悻悻然下了山去。
话说这乡试也是一地一区的重要公事活动,因此各地都会有一些集会草市盛行。秦州离崇云镇有四五百里地,叶青骑着那匹瘦马颠簸了两天也还没到家门口,午时的太阳把狮子山炙烤的焦躁不安,远远处的石门牌坊又让叶青卯足了劲,忍着心疼抽了老马一鞭子,哒哒哒哒往小镇颠去。
崇云镇虽小,但也五脏俱全。小小的镇子里包括了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包括治安、赋税这样的机构也设施完全。可见成纪王朝的政府机构也是相当精细的。这小镇虽然叫镇,却也是方圆百里之内相当繁华的一个镇子,还曾差点成为一县的治所。
这一地区属于大秦国属民,又有西域少数民族杂居,使得崇云镇也成为一个颇具异域风情的小镇。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着不同服饰的少数,街摊也别具特色,奶酒合着烧烤的香味绵延悠长,长毛羊编制而成的地毯柔软富华、沙柳制成的工具轻便耐用。街道上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聊着天打着趣悠闲的穿行。
这才是叶青记忆中亲切的模样。
镇子上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是一个模样,忙碌而快活。活的很有朝气。人们的脸上都带着风霜日晒遗留下来的红晕,黝黑的皮肤。偶尔见到一个皮肤白净的女孩子都会觉得是外地来的。土木结构的酒楼里传出来阵阵酒肉香气,叶青皱着鼻子贪婪的回味着这样的感觉。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在烤红薯摊上买了一个烤的喷喷香的红薯,幻想成美味的鸡腿放在嘴里品咂,还不忘给自己的老马也喂上一两口。
晴朗的艳阳下,露天的摊贩们架起大锅煮上牛羊肉杂碎汤,摊开揉好的面丈子动作熟稔的将拉面下到锅里,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在出锅的面碗里浇好汤汁,点上炝好的辣椒油端到客人面前,那种丝毫不亚于酒楼中的香味冲击着叶青的视觉和味觉,只是这个少年眼里满是笑意,却不曾有分毫的动心。
这里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也是他喜欢的样子。即使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如何繁华也不能掩盖住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给他的亲切感和安全感。“我回来了!”叶青在心里呼喊了无数遍,只是一边比一遍无力,一想到考试一想到落榜的经历就会莫名的开始胆怯。这个还未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的少年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开始表现出符合年龄的怯懦来。一想到在家殷切期盼的双亲,总是会将自己的心里贮满歉意。他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一看到他们被岁月侵蚀的早已失去光华的模样就会忍不住心酸,怕一张口就会流下眼泪,只是自己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他只是不想说。
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也不知到他是怎样走回家的,父亲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牵马,母亲拉着他的手就开始询问考试的情况,害怕了没有、全写上了没、能不能高中之类的等等,叶青不想让他们失望,看着父亲牵着马跟在身后也想知道考试的情况,心里就开始反酸。
“父亲母亲,我今天太累了,实在不想说话,我先回去休息一下。”背过身开始想哭,只是把脸皱成扭曲的模样却没有出声,一进屋子就听到父亲在院子里埋怨母亲太唠叨,说娃儿压力大,再不要逼问这个那个的了,这年头只要有把子力气就饿不死人,母亲也拌着嘴,只是说就是想让娃儿翻身过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