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静的身子僵直地伫立在原处,眼眶微微泛红。
司徒透哽着嗓子,“那天在哥的坟前,纪柔想要害我,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司徒静转过身去,背对着司徒透,身子不可遏止的颤动起来。
司徒透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清透的眼睛里面有晶莹闪动,“姐姐,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好不好,哥和阿姨已经不在了,我们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司徒静的眼泪倏然落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司徒透的小脸,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她将颤抖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抚过那张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脸,“小透,对不起。”
这是七年来,司徒透听到姐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她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连连摇头。
“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司徒静擦了擦眼泪,“司徒家破产之后,追债的人也相继找上门来,为了躲债,我只好藏起来装作失踪。”
司徒透一边帮着姐姐擦眼泪,一边道,“你也受苦了。”
“我这都是报应,”司徒静哽咽,“我没有地方去,就还躲在这宅子里,来这里的人都以为闹鬼,慢慢地就再没有人敢来了。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不应该那样对你。”
“哥的死我也有责任,你会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司徒静摇摇头,将语气压低了些,表情严肃而又神秘,“我起初也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你的身上,但是后来我又去医院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司徒透皱起眉头,“什么事?”
司徒静咽了下口水,“哥死的当天,曾经有两个人去找过他,一个是厉君措,另一个……是厉绍南。”
司徒透的目光骤然一沉,原本她以为当天去找司徒湛的人只有厉君措,没想到厉绍南也去了那里。
他去找司徒湛做什么呢?
莫非司徒湛与厉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七年前的事情,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让司徒透发觉,原来靠得越近,就愈加迷惑。
“我当时被难过冲昏了头脑,就只顾着怪你,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司徒静边说,边看了看司徒透,发现她没反应,轻轻推了推她。
司徒透这才回过神来,冲姐姐抿嘴笑了笑,“的确很不对劲,这件事情早晚要查清楚。”
“嗯,”司徒静连连点头,“从你们住进来的那天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后来看到那块在背面刻了司徒的门牌之后就猜到了大半,只是小透,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来话长,我也只不过是捡了一条命。”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的身体没有什么事了吧?”司徒静关切问道。
司徒透想到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常备的药,不禁苦笑,却不愿将真实情况告诉姐姐,“都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推着姐姐进浴室,“好啦,你先进去洗澡,等出来我们再好好聊,以后我们又能够住在一起了。”
眼见着司徒静进了浴室,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食物诱人的香气顺着门缝钻进来,挑逗着她的鼻子。
她皱了皱眉头,厉君措什么时候能够做出这么好闻的东西了?
站起身来,她循着香气向餐厅走去。
餐厅里,厉君措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个碎花的围裙,正用勺子搅和着炖盅里的汤。
司徒透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若不是认识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倒真容易将他误认为什么居家好男人。
见到司徒透进来,男人微微勾唇,将一碗盛好的汤推到她的面前,用命令的语气,“尝尝。”
司徒透盯着面前那碗无论是香气还是色泽都很诱人的汤,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了地狱里的孟婆汤。
对面的厉君措已经嫌弃地将身上的围裙摘掉,“建议你还是把这么难看的围裙换掉。”
司徒透抬头白了一眼厉君措,这个男人永远对自己用的东西要求苛刻。
厉君措见她没有喝汤,也不理她,径自在她对面坐下来,为自己也盛了一碗汤,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
司徒透警惕又谨慎地盯着他那张精雕般近乎完美无瑕的脸看了半晌,却始终没有在男人的神情上看出半点异样。
反倒是,他的表情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享受。
司徒透抿抿嘴,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面前的这个男人深藏不露,说不定表情也是装出来的。
“咳咳,”她轻咳两声,“喂,那个……你确定没往这里面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么?”
虽然她知道,可能问了也是白问。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聊么。”男人语气淡淡地,直截了当地没有给她留一点情面。
司徒透斜了他一眼,终于拿起了勺子,试探性地舀了一勺汤放进了嘴里。
鲜美的味道在她的舌尖炸开,一口咽下去,香味竟然萦绕在唇齿之间久久不散,喝过之后,肚子里也是暖暖的。
司徒透诧异地看了看汤,又看了看正眯眼看着她的厉君措,难以置信地又喝了一大口。
连续将这一碗汤全都喝掉之后,她起身为自己盛了第二碗,“厉少别瞒我了,这么好喝的汤,是出自哪家餐厅的厨师之手?”
厉君措的眸光骤然一沉,紧皱着眉头看她。
司徒透抿着嘴巴,“怎么?我猜错了?厉少不是趁我不在场的时候命人做好立刻送来的吗?”
厉君措一声冷哼,也不再多做解释,只敛眸继续优雅地喝着碗里的汤。
透过他的反应,司徒透开始相信,这个汤真的是厉君措做的。
她弯了弯眼睛,微微一笑,“没想到从小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厉少竟然会煮这么好喝的汤。”
厉君措拿汤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将汤勺送进嘴里,淡淡道,“从前不会。”
“为什么突然学了呢?”
厉君措猛然抬眸,幽暗深邃的眼睛恰巧对上司徒清澈的眸子。
莫名地,司徒透只觉得心里一窒。
“因为一个女人。”男人的话言简意赅,没透露太多,司徒透却似乎从里面听出了深重而绵长的愁绪。
“纪小姐听到厉少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厉君措轻笑,“你明知我指的女人不是她。”
当初,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煮饭的水平总是不稳定,现在他终于能够得心应手地煮一手好菜了,她却早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司徒透心中一阵酸楚,“只怕厉少的多情用错了地方,人不都已经不在了,还做这些有什么用。”
厉君措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站起了身来转过身去,难得没有反驳,“你说得对。”
他只是想做一碗汤给她喝,给不了司徒透,给一个像她的女人也好。
司徒透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原本应当是一副值得欣赏的好看的画面,此时却觉得异常扎眼。
“额,今晚茶也喝过了,汤也喝过了,时间不早了,厉少还是早点回去吧。”她忽然格外抗拒和他独处。
这个男人的身上仿佛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让她时常会忘记,她对他还带着深深的恨意。
厉君措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嘴角边又挂上了一派从容而桀骜的笑容。
他冲着司徒透微微扬眉,潇洒中带着几分痞气,“我有说过今晚要离开么。”
司徒透愣了愣,皱起了眉头,“对不起,这里没有合适的地方留给厉少。”
厉君措半俯着身子,一张俊脸蓦然向司徒透靠近,言语间多了一丝暧昧,“把和你同居的那个男人请出去,就有合适的地方了。”
司徒透紧紧咬了咬嘴唇,“厉少不要欺人太甚。”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缓慢而有力地轻敲了几下,“你最好先搞清楚这里究竟是谁的地方,再来和我讨论欺人太甚的问题。”
司徒透一双大眼睛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好,厉家有财有势,看来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好像是无法以卵击石,厉少要住便住下吧。”
厉君措十分满意地扬了扬下巴,“还有,我可以让司徒静住在这里,但是在你必须搬去厉宅。”
司徒透不禁觉得好笑,“这算是什么要求,我不是你的什么物品,你好像没有权利这样要求我。”
“只要你一天不搬去厉宅,我就会住在这里一天,还是你以为,我真的抓不住那个男人?”厉君措眼角眉梢淬上了得意的笑意,“我应该有权利住在我自己的地方吧?”
“你……”司徒透想张嘴说话,却又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反正这个男人想做到的事情,无论是有多么不光明正大,他总会做到就是了,就像他自己也承认过,自始至终,他都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厉君措看着她因为气闷而有些涨红的小脸,“你早晚是我的女人,我可不想看到在那之前你和别人男人同居在一起,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