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皆侧目。但见正门走来一名青年人,仪容尊贵,面貌不凡,一身玄袛袍,大袖镶白边,严酷硬朗,冷峻凝肃。
他身后有不少人随同,皆气势不俗,修为沉厚,然也自甘俯首,马前为卒。
有人愕眉而径直站起,这些随同多半并不面生,尽是周近势力的各方人物,或是平日积威甚重,也有私下交情不浅。几人又仰首凝目,继回头四顾,却见周边人面色不改,心下顿生寒凉。
对此,青年人玩味笑而不理。
“医塔,本承天下医道正统。然而今自甘堕落,不理事,不辨非,何德何能成道?抵也只能培养出这等残留。”青年疾言抚首,叹道。
字字如洪钟激荡,雷霆贯耳。有说一言动而风云涌,举足笑而霸道现。风云人才,山河指点,大势扶摇,不过如此!
“尽天阁肖熠德,特来悼念。”肖熠德神色转肃,礼节不落,亢然不失,气度一现震诸场。
周家长老暗赞一声,竟是压下疑虑心思,起身迎道:“肖阁主大驾光临,贵客,贵客!只是家中祖辈归魂,恕不能好生招待,周家先谢罪。”
“无妨,”肖熠德大挥手,自顾道,“本就是来瞻悼前人,怎有乱七八糟讲究!”
“早有闻周祖名声,奈何相谋不同,未有深谈。不想几日不见性命已去,徒留几分惋惜。只是我等修行中人有幸见天地之宏伟,大道之无垠,何必做作去学儿女之态,啼泪沾襟?”
肖熠德目光扫过厅内,但凡听闻其教训者,无不不由自主低头,不敢动作,仿佛真是心胸狭隘目光浅短,惭愧暗生,目有躲闪;亦有眼前蓦然开阔,周祖死后不宁压下,心结开解。
“肖阁主所言极是,”周家长老长叹点头,只是目光不明,若有所揣测。说这位肖阁主只来悼念,另别无他意,他绝对不信:“不知肖阁主何事相商?”
肖熠德笑笑,反问:“周家现在做主归哪位?”
“尚未定下,肖阁主可有赐教?”周家本不是多大家族,也不见得权势体系有多严谨,周祖逝世以前,家族事物都有周祖亲自打理下来,家主位可有可无,周祖即周主,但而今却显了弊端。
至于那长老,欣赏归欣赏,现在虽然隐隐感到不对,然而根基还不到放下时刻。
“未定?我看这位就不错。”肖熠德笑着一指周继业,周继业拳头稍微捏紧,心里紧张伴激动却神色不变。
“他?”周家长老打量,没有拒绝,也未肯定。
实际此人也是心底冒汗,一个人选,同意与否便是是否拒绝同意此人的招揽,或一功成,千年名;或一步错,家业毁,最是无常。
看到周家长老拖延不下,肖熠德绕开话题,东言西凑,仿佛忘了适才招揽意。周家长老先舒气,继而担忧,最后心下忐忑,坐立难安,唯恐自己推脱恼了此人,几次想把话题扯回,却被肖熠德轻易推开。
最后周家长老耐之不住,苦笑一声直叩山门:“肖阁主端使得好手段,当真英雄出少年,在下甘拜下风,还请肖公子大量。”
肖熠德露出诚然自信笑,却反而道:“哈哈,周长老何出此言?”
“也罢了,老身有一问,”周家长老连连摆手,继而神情凝肃,直视肖熠德,“不知同意以后,我周家可还是周家?”
若是归附肖族,须剔除本姓,成附庸一脉,有人以为耻而有人以荣,均各有立场,损益尽存在,着实难得说清道明而都在各人之看法。
只然改名更姓,为首等大事,且不少人自拟“愿为鸡头不为凤尾”,便是掌权之尊也不可妄定,到时难免落个族内分裂,家族不合,外人笑话下场,而那长老万万不愿看到。
肖熠德省其想,傲然晒笑:“周长老,我的性格如何,你大可问我身后这些人,一个周家?嘿嘿,周家……”
肖熠德一摇头,扬首自道:“我也不许诺这些家族能达到何种程度,不过你们不会后悔就是!我肖某从不强逼于人,若惹得周家不喜,尽可回绝,我肖熠德现调头就走。”
此言引得满室沉默,或是早有预谋,心下发悬;或是权衡难下,心里却已不由暗中动荡。肖熠德见那周家长老不言,自负手而大摇头,拂袖起身便欲走。
“肖阁主留步!”周家长老平下心里阴晴,见肖熠德即将踏出门槛,毫无留恋之意,苦笑唤道。
“继业,家祖已逝,家中事物便劳你打理。”此言一出,长老剖有颓然,继而抬头问道:“肖阁主可满意了?”
肖熠德自停下脚步,虽张扬而有度,得自负又立威,他瞥向周继业所在,见此人表面极力克制,却不免激动心绪,身体微颤:“还不谢过长老厚爱,你周家家内事自己解决了吧!”
说罢淡淡一扫近被一系列变故忽视的两人,据说这老医师医塔地位不低,只是看来修为也不强,想是传闻有误,不足以为虑。如这类人向是不少的,他甚至未仔细注目,杀则杀,死则死,无须多思索。
周继业乍得了权位,现却压下兴奋,唯独一双目光闪过光芒,欲要处置,不料厅外忽起禁阵光亮,又响兵戈术法。周继业眉毛一竖,向外看去而咽音。
“何人放肆!”有人大喝。
“大胆!”亦有人持器起,欲阻拦。
只是肖熠德露出几分兴致,稍微摆手,众人皆安静。他又从容令道:“这位道友,进来吧。”
客气邀请之语,此人却说出威霸意,不容违抗。
厅里站出一灰衣人,对肖熠德揖礼,接着挥手,打开厅外禁阵。顿时有一男子踉跄走出,长须宽额,虽被禁制所困,衣着褴褛,但目光如炬。
“好排场!”那人丝毫没看肖熠德,只是如火目光死死灼上霍众面容。霍众心里竟一虚,目光有些跃动、躲闪,难以直面。
霍众深吸一口气,继作镇定问道:“竟是过老。不知您今来有何赐教?”
过老人也不答话,目光扫向全厅诸人,最后冷哼两声。
“你干得好事!”过了许久,过老人终于开口,“先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又是胡加罪责,狼狈为奸。”
“也不知你是真一时糊涂还是早就心有不轨,霍众,你可曾想过你今日可为了一己之私卖友求荣,明日便可再乱底线。别的不说,你想过伊丫头看法?”
霍众沉默片刻:“过老谬言了,我自有打算。”
说罢稍稍一顿,看看因意外怀幸灾乐祸之人,又见过老人冷然神色,知晓这老友心里自己已成交由狼藉,品性低劣之人,不免一黯,稍起悔意。
只是思及自家处境,此时若忽起反复,莫说得到风光益处,便是保全霍家也未必可以做到。又探肖熠德玩味眼神,他冷下心肠,索性一搏奉承。
“过老不须扯得远了。霍某主张已定,只是一心为肖公子罢了,何来荣耻?至于你说水儿,若是不辨情形,意气用事……这般不懂道理的女儿,以后惹来大祸,引火家族……不养此子也罢!”霍众面容声音冷漠,心如铁石。
“哈哈?”过老人气极反笑,“这么说倒成你有理了?我老头子真是看错了了人,当初就不该管你家闲事,自个儿快活省得受腌臜气,”
霍众不有皱眉,片刻只得道。
“待得此间事了再详谈不迟,不说列位贵客在侧等候,而且诸位都为悼念周祖仙逝而来,怎由你任性胡为?过老还是先退下,待事后我解释。”
“那时便早就晚了,我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忘恩负义便不当人之所为!”过来人忍不住骂道,“有人想要拿你霍众当枪使,你就兴高采烈跑去当?当真是子不可教,愚不可及!”
“道友心思过激了。”肖熠德摇头,看着过老人不缓不急道。久谋划之事即将收得成果,加之偶尔看到意料外逸事,听得奉承,他心情颇佳,不以为意。
“住嘴!”过老人毫无畏惧,怒道,“竖子,你挑动秦林风云,为一己之私,当为不仁;勾窜他人心思,推恩将仇报,当为不义;表里不一,心思鬼魎,不忠;肖族发配,私下动作,当为不孝,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不当为人子谈何修行?哪来的资格指导我如何为人?。”
“狂妄!放肆!”此言一出,人均色变。
肖熠德面色一僵,片刻恢复,大笑起来:“过老人可是?生是好口才。只是我辈修行求超脱,哪来得这凡俗歪歪扭扭一套?”
“不过过老若是愿为我为事,适才所说本阁既往不咎,你看可好?”他继言一转,生招揽意。
过老面色微沉,深感此子心性手段非比寻常,同时心里亦暗生悚然:就是如肖熠德这出众人才,肖族也能毫不在意放弃,任由自生自灭,其底蕴之深不可测,非常人可度量。
再环视厅中人,或嫉,或慨。
过老人神冰凉。以此子心机,若说威逼下被迫为其谋事,绝无可能!霍家周家好,其他依附势力罢,或有惧怕之意,却更欲安里得利,却不知“成事”以后,肖熠德怎会与他们散漫潇洒。做着白日大梦,或无所得或历劫难,端是天真可笑!
他也知拒绝再无被放过之理,但见他良久不答话,纷纷眈眈虎视,如看瓮中鳖。过老人索性一叹息,接着身上灵力波动猛然翻涌,手中印决就向着肖熠德一拍而去,干脆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