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宜相当擅长回避与卸劲的招式,对此凌露已经多番领教过了。
因此在这最後的一剑上凌露灌注了多股的性质各异的真气,不论伍宜以何种方式应对,她都有把敌人一剑两断的信心。
但想不到的是,伍宜竟然放弃了抵抗。
「赤目金瞳」在战斗中一直处于开启的状态,所以凌露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伍宜持剑的左手保留着还击的馀力。
以其真气运行的方式来判断,她似乎正准备刺向自己那连接肝脏的腹腔动脉,那也是凌露故意暴露的破绽。
但是,这剑到最後也没有发出来,让凌露感到相当的奇怪。
龙棘停在伍宜头顶不到三公分的地方,本来一往无前的剑势在转念间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手之间收放自如,代表着凌露的剑法已经到达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毕竟,这双剑也是用她的精神力铸造而成的,本来就可以算是凌露的一部份。
「在刚刚的战斗中我前前後後总共露/出了十三处的空隙,你明明每一次都看到了,但却没有利用的打算,一直都在消极的防守。」
凌露的长剑明明只要再下降数寸就能把伍宜的头颅劈成两半,但她的话语中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杀气∶
「以你的剑术修为该不至于落至如此的境地,我本来估计要打败你也至少在五百招之後……可是你却未尽全力,短短数十招就已经陷入绝境,即使在我发出最後一击时你依然没有还手的意愿,这是为什么?」
伍宜是个很浪漫的人,但却不是那种血液上涌就把所有东西都忘得一乾二净的女人。
她的行为非常理性,她从头到尾一直都想制造机会,一个可以让凌露主动跟她交流的机会。
而在伍宜胸口捱了一剑之後,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因为我已经伤你伤得够多了。」
「伤我?伤那里了?」
「当然是,伤你的心。」
呼啸的凉风吹过,拂起了两人的衣角。
凌露花了三十秒思考伍宜的话是想表达什么,最後她的推论是∶
「这人是在撩妹吗?」
更让凌露莫名其妙的,是伍宜脸上一副「浪子」的表情∶
「你可能会感到很荒谬,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
凌露的脸部肌肉瞬间僵硬起来,她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表情的好。
「不丶不是曾经,现在还是,不过是你遗忘了而已。」
玩网络麻雀时遇到上家不断故意点炮,游戏结束後你问上家为什么要放水,他却回答说这是因为他是你失散多年的老爸。
凌露现在心情,大概跟上面描述的情况差不多。
伍宜接着说道∶「你不会感到奇怪吗?为什么我可以把你的招式接二连三的挡住,就像知道你的每一式变化似的?原因很简单,你在修练这套剑法时,我一直在旁边观看。」
龙棘剑离开了伍宜的头顶,但剑尖依然指向她的胸口。
「好像有点意思,继续。」凌露说道。
「我不知道你遭遇过什么事了,但这里是主神空间,要消去记忆是再简单不过,但无论如何,我会帮你复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被洗脑了?我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都是假的?也太难以置信了吧?你有什么证据?」
「唔,这个嘛……」
凌露对伍宜的话半信半疑,但考虑到几分钟前两人还在拿剑互砍,「半信」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伍宜正想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却在身後传来∶
「证据?我有阿。」
凌露与伍宜同时感到後背一股凉意。
强烈的危机感,涌现在两人心中。
如果把她们脑子中冒出的那些纷乱的念头整理成文字,大概就是像以下这样。
凌露∶「什么?竟然有人可以潜行到这么近也不被我发觉?好可怕的修为!」
伍宜∶「我的听劲连行星的自转都能感受得到,却完全听不到这人的气息!」
凌露∶「糟糕!她理伏多久了?是敌人吗?这下麻烦了!」
伍宜∶「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声音,不知道长得可不可爱!」
在两人的感知世界中,时间的流动彷佛变慢了。
在生死关头人的潜力可能会被激发出来,而对于顶尖的武者来说,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
龙棘与望舒两把性质与外表均大相径庭的长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刺往声音的来源。
另一股声音再次从她们脑後响起,不过这次响起不是人声,而是……
劲风。
源于一双皮肤苍白丶十指修长的手掌。
在此时此刻,掌心中电光暴盛。
四川唐门八十一绝技∶阴阳轰雷手。
伍宜中掌的地方位于右肩,而凌露被打中的则是头颅。
冲击力让伍宜身体往前飞去,虽然看上去像是她被打飞似的,但实际上是她用上太极化劲的法门卸减威力,这一弹已经把掌力卸去了七丶八成了。
至于凌露的情况更好,火炼金身是圣火神功中最高深的心法,练成者全身上下坚胜金铁,除了被打得晕头转向外,她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偷袭的人得手後一击即退,保持了与凌露及伍宜相同的距离,没有想扩大胜果的打算。
「上天对我太好了,竟然在同一次任务中就把我的两个仇人送到面前……」
来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的身形娇小,肤色有种不健康的苍白,就像是患了某种重病似的。
「你知道吗?我经常梦到你们,在那些梦中我已经杀了你们上千次了。」
她的视线在两人上不断游走,最後定在了凌露身上∶
「果然,还是应该先杀你呢,凌露,凌首席……你们刚刚的话我一直都有在听喔,你不会也把我忘了吧?」
「你又是那根葱?」
「……我叫,墨庭芳。」
墨庭芳这类杀手比起团体作战更擅长单人行动,她在任务开始时已经离开了队友独自寻找敌人,在一个偶然下遇上了正在带队的伍宜。
在她虽然有信心一对一战胜伍宜,但要同时应付伍宜的手下却是相当困难,所以墨庭芳选择静悄悄的尾随,以等待适合的好机会。
但想不到,最後等到的机会却是好得无与伦比。
凌露晃了晃脑袋,颈椎的关节碰撞发出「喀」的一声,刚刚中掌的地方现在已经不痛了∶
「今天真是个奇怪的日子,很多人忽然跳出来说认识我,我有这么出名吗?我对你没有半点印象耶。」
凌露还很「热心」的解释着∶
「你造型看起来实在没有多少特色,如果出场机会不多的话要想别人记住是很困难的,要想改变的话你可以为自己添加一些有个人风格的小习惯,例如口癖什么的……不如你以後在话尾加个“喵“字,这样说不定会多点粉丝,嘿嘿。」
「……」
墨庭芳沉默了。
凌露的转变之大,不只爱人难以接受,就连敌人也同样难以接受。
对于这个杀她全家的仇人,墨庭芳曾经多次幻想过报仇时的场景。她整天在想,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把自己承受的痛楚一点不滴的回敬到凌露身上。
为了刺激想像力,她还特地把「中国古代酷刑大全」翻了几遍。
她最想看到的就是凌露那张没有多少感情波动的脸孔,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的样子。
但现实却是……
「我的提议不错吧?你喵几声来看看?」
凌露挂着轻松的笑容,一手敲着自己的额角∶
「不要这么严肃阿,连正中头部的偷袭都伤不了我,你不是认为还有胜算吧?你趁现在卖卖萌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
此时伍宜也已经为自己那被刺穿的胸口止了血,她轻轻的走到凌露身旁,共同敌人的出现让两人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而伍宜也没有放过这个「装熟」的机会。
「想不到,一天内竟然遇到两个故人。墨庭芳,你也已经长大成人了呢,记得上次见到你时,还是那次墨家的内部比试。」
「难怪我爸爸派出去的杀手都没有找到你,原来你已经进了主神空间,不过你的其他亲朋好友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在追杀名单上的已经被杀得一个不留了。」
「阿对了,还有你那个短命的哥哥,他在死前被折腾了快两星期,身上削下了近二十公斤的肉,但还是没有透露出半分关于你的口风呢,我本来以为是兄妹情深,原来是因为他也不知道你跑到那了,呵呵,想来他还真是倒楣。」
「你的隐匿功夫的确无可挑剔,可是攻击力却很一般,刚刚是唯一可以重创我们的机会,现在嘛……你能胜过我跟露露两人的联手吗?」
伍宜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说得跟凌露是一路似的,进入主神空间後她除了实力大增外,嘴皮跟面皮上的功夫也大有进境。
墨庭芳并没有生气。
她举起右手,中指丶无名指与尾指各带着一个银色的指环。本来白得发青的手掌上呈现出一股黑气,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是个杀手,从不做多馀的事。」
「我说了这么多话,你以为我是在跟你们聚旧吗?」
「不,我只是在等毒性的发作而已。」
凌露与伍宜脸色一变,她们同时感到了,一股暖洋洋的无力感从骨髓深处冒出,手脚开始不受控制的放松,真气的流动也同时慢下来了。
「这毒名为『胭脂泪』,并不致命,但却会让人四肢都使不上力来,但在这个过程中还是能清楚感受到痛楚……」
「在刚刚偷袭时我的手上就已经涂上毒药了,以你们的深厚内力虽然可以减慢毒药的效力,但随着时间流逝,这毒会慢慢的渗透到你们全身上下,到那时你们大概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你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倒下之前解决我。」
「孙子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
「你们两个,已经身在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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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冷,人就变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