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听到这个字眼,苏半月的唇角的笑意似乎破碎起来。
无声的,残忍的,轻蔑的。
他看向苏苍安旁边的乔雅,眸色一深似乎在隐忍,变得柔和温暖起来:“母亲,你别怕。”
他声音低低地安慰乔雅偿。
乔雅满脸惊惧地神色似乎缓和了下来,咿咿呀呀嘴里叨念了几句,依稀又是“薰薰”。
她自从上次见了南黎优之后,对外界的刺激有了点反应撄
不再谁跟她说话都是一副呆呆空空的样子。
苏半月的声音很浅很淡,他微微眯眸,眸底蒙上一层薄薄的冷意:“苏苍安,母亲被你送给别人的时候,你想过她是你的太太吗?薰月死的时候,你想过她是你的女儿吗?”
苏苍安心里一惊,脸上呈现一片惶然的神色:“你都知道了?”
苏半月笑了,那笑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怎么会不知道?我那个时候,都在一旁看着。”
看着,双眸通红。
恨自己太过弱小,恨自己太过软弱无力。
要不是林婆在后面死死抱着他,泣不成声字字句句宛如泣血对他说:“小月,你不能出去,你要记下这些人,一个个都记下,以后为夫人和薰薰报仇。”
如果不是这种强烈的恨意。
这么多年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苏苍安,我再最后说一次,放开我母亲。”他声音低低柔柔地说,“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追究。”
苏苍安脸色铁青,怒骂道:“苏半月,我不放开又怎么样?我是你老子,你当真敢对我动手吗?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权力,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长大了就会吃里扒外,敢跟我呛声了?你敢当逆子弑父,那就一崩了我,看看家里那些宗族长老饶不饶的过你一个弑父没有人伦的混账东西。”
苏苍安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完这么长一段话,气喘吁吁。
苏半月倒是笑了,下一秒,他的脸色冰冷起来,伸出手:“席宁。”
“少主。”席宁明白他的意思。
一把恭恭敬敬地递到苏半月的手上。
苏半月微微眯了眯眸,玩味的瞧了一眼那把黑色的。
目光温柔得仿佛在看一个娇羞的初恋**。
慢慢地,他举起,把漆黑的,在黄昏下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的,对准了苏苍安。
他把对准苏苍安,脸上的笑容漫不经心,仿佛他对准的这个人不是他的父亲。
而只是打靶时候对准的靶子而已。
苏苍安脸色勃然一变,声音几乎是在颤抖:“苏半月,你敢?”
苏半月微微一笑:“父亲大人,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苏苍安身后带来的人见苏半月把对准苏苍安,也纷纷举起对准苏半月。
几乎是同一时间,席宴席宁还有其他的保镖,也举对准对面。
两方又呈对峙之势
苏曜日吓白了脸。
他看到苏半月稳稳当当地握着,对着苏苍安的甚至已经开了保险
皮肤是那种清透的白,柔黑的短发在微风中拂过眼梢额角,黄昏的阳光那样柔和的映照在他握的手上,刹那间好像指尖都透明了一样。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
语气依然温文尔雅,宛如春风轻拂,一点火气都没有。
就像在闲话家常,但却更显的他的清贵傲慢,特别是那一双带着暖暖笑意的眼睛。
仿佛幽冥中的一簇火焰,虽然亮着光。
但却是彻底的冰寒。
这个人是魔鬼。
他站在最前端,整个人暴露在最人前,不像他和苏苍安,躲在防弹盾后,他根本就不怕死。
有了这个认知,苏曜日突然觉得苏半月恐怖起来。
一个人不怕死的话。
他怎么和他斗?
苏曜日觉得自己已经废了的两腿有些发软,他的声音直发颤,声音低低犹豫着对苏苍安说:“父亲,今天……看来是带不走乔雅了,苏半月说了……不追究,今天我就先放弃了吧。”
苏半月现在的人比他们多。
就算能在这个时候杀了苏半月,他们也离不开这里。
首先要保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命。
命都没了,还谈其他的什么?
“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
苏苍安冷鸷的目光落在苏半月身上,他冷笑起来,“乔雅在我们手上,我就不信他敢开。”
顿了一下,苏苍安说:“把乔雅给我带过来。”
保镖扣着乔雅带到苏苍安面前。
苏苍安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把揪过乔雅的头发,男人的手劲儿大,乔雅被他这么一揪,头皮痛得发麻,胡言乱语尖叫起来:“不要,不要,坏人不要碰我,薰薰……小月,不要过来……”
苏半月脸色一凛,唇角的温和笑意一下就没了。
他的黑眸变得森冷阴鸷,一字一句道:“苏苍安,你放开我母亲。”
苏苍安狞笑起来,他的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洞口对准乔雅的太阳穴,虚比了一下:“苏半月,你还是没有丧尽天良,还知道担心你母亲啊。”
“放开她。”
苏半月眼底寒光点点,双眸蓦地有些血红。
这会儿苏苍安已经占了上风,苏半月闭了闭眼,低声道:“父亲大人,您再不放开,明年的今天,我会去给您上坟的。”
苏半月再次把对准苏苍安。
拿着的那只手稳稳当当,没拿的那只垂立在身侧的手在颤抖,细微的颤抖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苏苍安有恃无恐,他手里有乔雅,不怕苏半月不妥协。
砰一。
苏苍安朝乔雅的腿上开了一,乔雅刚才还在尖叫,这会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血从她的大腿处的口流出来,一下子染红了她身上的裤子,她闷哼了一声,大概是痛得没有办法叫出声了,只发出一些沉闷的暗哑的**声。
“母亲。”苏半月的脸色猛的一变,没有刚才那般淡然。
苏苍安看着苏半月兀的大变的脸色,知道他这是真捏到苏半月的七寸了。
他还真以为苏半月谁都不在乎。
这不,还有个他在乎的母亲吗?
苏苍安冷声说:“逆子。跪下。”
他的移在乔雅的另一条腿上。
意思很明显。
要是苏半月不跪,他就在乔雅的另一条腿上再开个口。
苏半月没有任何犹豫。
他双腿一曲,噗通跪了下去。
他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作响,在克制在隐忍,为了保乔雅的安全。
“少主……”
身后席宁见苏半月跪下了,想要上去阻止。
席宴低喝了一声:“小宁。”让席宁别轻举妄动。
失策了,夫人在苏苍安手上,少主心里最是在意夫人。
苏苍安又下了另外一个命令:“把你手里的扔掉。”
苏半月把手里的扔到苏苍安的脚边。
苏苍安看了一眼拿把,神色阴鸷地笑了,冷声说,“你妄图弑父,我还能留着你吗?今天你要是想让乔雅活着,就拿这条命来换,你自己选,是要她活还是你活?”
能抓到苏半月的弱点,自然要加以打击。
苏半月刚才一直装作对乔雅不在意,呵,这不一试就试出来了。
他苏半月怎么可能不顾乔雅的死活。
苏半月跪着,他一直跪着,目光紧紧盯着乔雅。
苏苍安狞笑着,他的对准苏半月,面容近乎狰狞扭曲:“苏半月,好好跪着,我这拿着可是不稳,要是没打中你,可就会打中雅雅。”
苏半月漆黑的眸子没有一点温度,被苏苍安的指着。
他面无惧色。
乔雅痛得厉害,她是疯了,可是痛感还在,她整个人瑟缩颤抖着很惊恐
苏半月温和嗓音低低安抚她:“母亲,你别怕,母亲……”
乔雅发出呜咽声,不知道把苏半月的话听进去没有。
“操。”席宁低低叫骂了一声。
被人控制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可是这会儿夫人在苏苍安手上,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黑漆漆的洞口对准苏半月,苏苍安瞄准的苏半月的额头。
他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微微一曲,就要往下扣……
“啊!”
没有听到响的声音,只听到苏苍安哀嚎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骇呆了。
在这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只是零点零几秒的事情,苏苍安手上的拿把已经从他的手里脱落,他的手掌心被开了窟窿。
苏苍安哀嚎地叫,那声音很是惨厉,尖锐的变了调。
有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有狙击手!小心,有狙击手。”
狙击手?!
这里会有狙击手?
疗养院是用来疗养的,地处郊区十分偏僻。
周围除了一些树木就是距离这里两千米开外的一座教堂,根本没有任何好的狙击点。
怎么可能埋伏狙击手?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二发打过来了。
这一发打在了苏苍安旁边刚才押着乔雅的保镖身上。
正中眉心,一击毙命……
近两千米开外的教堂。
一个黑色人影趴在顶楼上。
像岩石一样一动不动。
面前是一把scout,这款,使用轻便,准确度高,一毙命。
透过两级狙击镜,黑衣人看到被狙击的人倒下了,却不是他要的目标。
考虑到风速,所用的口径,重量,瞄准基线,射击角度……
他皱了皱眉,凝神。
重新瞄准,准备打第三……
这时疗养院门口已经都骇呆了,有狙击手!
这里除了那座教堂,根本没有可以狙击的点。
可是那座教堂在两千米外啊
从两千米外的地方狙击,有可能吗?
能办得到吗?
能,顶尖的狙击手就能。
可是鹭城里会有那样的人吗?
“是k。”这个时候,席宁像是想到了狙击手的身份,大喊了一声,“少主,是k。快趴下。”
两发都是从教堂的地方射击过来。
最近道上传闻有人雇佣k要买苏半月的命,是k。
k的狙击射程精准度有两千米。
席宁大喊着,冲过去把苏半月扑倒了。
苏苍安手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周围乱成了一片,他没有听清楚别人在说什么。
他只想到刚才第一发打中苏苍安的手,第二发打中苏苍安身后的人。
这证明什么?
证明狙击手是冲着他来的。
“保护我,快来人保护我!”苏苍安手上失血,脸色铁青怒吼起来。
苏曜日怕死,早就让保镖推着他的轮椅往车里躲。
……
远处教堂。
k半趴着,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透过双级狙击镜。
他的眸光冰冷没有半点温度地盯着苏半月的背影,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慢慢地扣下了第三……
砰!
装了,几乎没有声音一般。
划破空气直直往疗养院射去……
“走。”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目标的苏苍安,大声怒吼道,“快走。”
他拽起在他脚步的乔雅,让她挡在自己面前当肉盾。
狙击手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他暴露在外,前两没打中,还会再来的。
苏苍安抓了乔雅挡在他面前用来保护自己。
噗呲……
沉闷的,没入乔雅身体的声音。
乔雅瞪大了眼睛,瞳孔有些涣散。
“老爷,快走。”
一个保镖把轮椅退到苏苍安后面,苏苍安见乔雅中了弹,胸口处大出血,也不知道救不救得活,厌恶的呸了一声。
他马上就松开了乔雅,坐上轮椅,让保镖推着他上了车,要撤离
一个不知道在哪里埋伏的狙击手。
宛如鬼魅。
堪比夺命阎王。
苏半月被席宁压在地上,透过一片嘈乱的场景。
他看到苏苍安松开了乔雅,仓皇逃离。
乔雅的胸口处涌出鲜血,唇角也有血迹流出。
她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苏半月只觉得浑身冰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逆流了,手脚冰凉的可怕。
“母亲。”苏半月死死地盯着乔雅,他的双眸发红骇人到有些可怕,下一秒他从地上猛地跃起,席宁没有压住他:“少主,狙击手还在。”
苏半月充耳不闻,几步冲过去有些踉跄跪倒在乔雅身边。
“母亲。”苏半月把倒在地上的乔雅抱起来,抱在怀里,紧紧抱着,“母亲,你怎么样了?”他扭头对着席宴怒吼了一声,“席宴,快过来看看。”
席宴几步匆匆就走到苏半月和乔雅身边,跪下来给乔雅检查。
口鲜红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涌,染红了苏半月的白色的衬衣,他的黑色外套也被染湿了。
席宴过去查看了一下伤口,用手紧紧按着那处伤口阻止血液流出来:“少主……”他的手紧紧按着伤口,没一会儿,他就收回了手,他的手上都是血。
”席宴,你干什么?快救她啊,快救我母亲。”
席宴低头默然不语。
打中了乔雅的心脏。
她的瞳孔涣散早就没了生命的迹象。
席宴低声道:“少主,夫人去了。”
“席宴,你在胡说什么?”
席宴的声音止不住的沉痛发颤,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少主,夫人去了。”
“席宴,你闭嘴。你安静救我母亲就好了。”
苏半月听了大声怒吼道,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脸色唇色都是惨白一片,说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听到没有。”
席宴看着苏半月,他的脸色白得可怕,脸色也扭曲得恐怖,几乎就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面色狰狞的看着他。
“少主。”席宴薄唇嗡动,他还想说什么。
苏半月没有给他机会。
他抽手从地上拿起拿把,那是刚才他扔过来的,就在苏苍安的脚边。
现在又回到了苏半月手里,苏半月把抵在席宴的太阳穴上
他狂怒地暴吼着:“席宴,我让你救我母亲,你听到了没有,救不活她,拿你的命来陪葬。”
席宁派了几个人去教堂那边,去找狙击手。
能从那么远的距离狙击,也就只有k了。
现在k可能还在那里。
这人要少主的命,得把k解决掉。
他刚吩咐完,转过头来就看到苏半月拿着抵在席宴头上的这一幕,席宁吓得魂都没了:“少主……”
他三步并成两步走到苏半月和席宴边上。
就听到席宴声音低沉沙哑:“少主,夫人已经去了。”
席宁看了一眼苏半月怀里的乔雅,乔雅显然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苏半月握着的手没了力,掉落在一边,他的声音暗哑发颤:“席宴,你救她,我求求你,救救我母亲。”
席宴的镜片反光,眸子隐藏在那镜片之后看不清楚,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又是轻声的重复:“少主,节哀顺变,夫人已经不在了。”
苏半月似乎呆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席宴这么多次的一次一次地重复,他听进去了席宴的话。
他低头敛眸,看着乔雅的脸。
乔雅满头白发,临死前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早就疯了,就算现在死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而死。
是她曾经年轻时也许爱过的那个人,把她拿来当挡箭牌,杀了她。
还是那个射出那发的人,杀了她。
说不清。
苏半月把他的母亲紧紧搂在怀里,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乔雅的脸,沉默再沉默。
目光空洞。
他把抱着乔雅,身上是浓重的血腥味。
他很讨厌血,暗红鲜艳的血,铁锈一般的味道。
苏半月讨厌血,也从来不亲自动手****,可是现在他的身上满是鲜血,他母亲的血。
苏半月抱着乔雅,他把乔雅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席宴缓缓站起来。
走到席宁旁边,对席宁使了个眼色,示意席宁跟他走。
席宁跟上去,问:“怎么了?”
席宴低声说:“让少主静一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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