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飞站在附近的一个小土包上,举目望去,只见上万的蛮人战士已经整装待发。
他们即将奔赴死亡之地。
对于这些蛮人战士来说,他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离开部落,奔赴前线,本就是一趟死亡之旅。
可是没有人退缩。
包括这些蛮人战士的亲人,也从未退缩。
风涧澈站在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发表了一番简短的对话。
蛮人战士们振臂高呼。
“乌拉!”
然后,出发。
周飞目送这支队伍离开之后,才离开了小土包。
返回帐篷的途中,周飞向每一个碰见的蛮人女子颔首行礼。
遗憾的是没有人回应他。
蛮族战士可以不问缘由拼死而战,可是蛮人女子就没有那么单纯了。
她们知道,灾祸就是这个人带来的。
虽然就算没有周飞,蛮人也依旧要跟神殿,跟七国开战,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惨烈,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
可是收留周飞是长老会跟少主的意见,这些女人就算不忿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理睬。
周飞一脸木然的回到了帐篷,一个老妇也正巧从帐篷内走出来,她是来送饭的。
一开始周飞还担心这位老妇在饭食中下毒,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多心了。
凌昭颜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子,帐篷内还生着一堆篝火,室内温度怕是已经超过了六十度,但是凌昭颜依旧冷的发抖。
这种热度对周飞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他走过去摸了摸凌昭颜的额头。
如同一块冰。
接着他解开自己的衣服,将凌昭颜的双手摁在了他的胸口,以自身的体温来给凌昭颜驱寒。
凌昭颜说:“刚才那位大娘告诉我,她的儿子也上前线了。”
周飞嗯了一声。
“她说她儿子不会回来了。”凌昭颜说。
周飞说:“战争肯定是要死人的。”
“若我不来,或许他儿子不用死。”凌昭颜看着周飞:“她儿子只有十五岁。”
“蛮人十二岁就可以上战场了,十五岁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士兵了。”周飞淡漠的说道:“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凌昭颜说:“我好不了了周飞。”
“瞎说。”周飞钻到了羊皮袄子里面,直接将凌昭颜整个抱住,就算他不对寒冷的抗性很高,但是陡然间碰到如此冰冷的身躯,还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们还有一个去处呢。”周飞摸着凌昭颜的脸蛋,“星宫阁你知道么?就是热海的那个。热海这个名字一听就非常的燥热,正好适合你生活呀。而且我娘可是星宫阁的阁主,虽然是前任,但是从逻辑上来说,我也算是星宫阁的少主了。我这个少主回去,还不得扫榻相候?”
凌昭颜知道周飞在安慰她,这种拙劣的借口周飞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之前凌昭颜都没有拆穿他,但是今天凌昭颜不准备再继续“装”下去了。
“周飞,我累了。”凌昭颜说。
周飞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凌昭颜,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疲倦,以及愧疚。
“再等两日,好不好?”周飞说:“总要给风涧澈一个交代。”
凌昭颜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两日很快过去。
之前出发的蛮人战士,已经死亡了一半儿。
前方送回来了一份阵亡名单。
名单特别的长,就挂在了部落入口。
名单前人头攒动,这些女人都在上面找自己丈夫、儿子或者是兄弟的名字。
很快,哭嚎声响起。
蛮人是很少哭泣的,在中原诸国的眼中,蛮人就是草原上的石头,又冷又硬,毫无感情。
但是这一刻的蛮人,跟中原百姓没有任何差别。
面对至亲的死亡,他们也会难过,也会哭泣。
他们的心肝,同样是肉做的。
周飞扶着凌昭颜站在帐篷入口,静默的看着这一幕。
凌昭颜虚握拳头放在嘴边,不停的咳嗽。
很快,她开始吐血。
周飞连忙扶着她坐下,运功替她抵御寒气。
可是这次完全没有效果。
血根本就止不住,凌昭颜眼神痛苦,左手死死的抓着周飞的小臂,“我要回家,周飞,带我回家。”
周飞感觉自己的双眼发胀,鼻腔发酸,他用力的点头:“好,我们回家。”
凌昭颜嘴角吃力的上扬,她在努力的微笑。
然后,昏死过去。
周飞的眼泪唰一下涌了出来。
这时,他看到了一双脚出现在自己面前,抬起头便看到了风涧澈的脸。
“蛮人的末日到了。”风涧澈说道:“我们都输了。”
周飞说:“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对不起?”
“不。”风涧澈说:“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没有关系,赌注是我自己下的,只是我有点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
周飞说:“其实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风涧澈说道:“之前的一万人,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战斗力,现在部落中已经没有战士了。我们总不能把那些十岁以下的孩子送上战场,我总要给蛮人留下点什么。”
周飞轻轻的拭去凌昭颜嘴角的鲜血:“我会走的。”
“你那儿也不能去。”风涧澈说道:“你走了,我们的牺牲不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周飞说:“我走,蛮人才能留下血脉。这就是我应该承受的代价,也是我的赌注。”
风涧澈沉默了许久,然后笑出声:“我们都是被上天遗弃之人,实在没有道理相互嫌弃。”
周飞是:“是啊,这个天道从来就没有垂怜我们。”
风涧澈抬起头,狠狠的骂了一句:“狗日的贼老天。”
周飞说:“有酒么?”
风涧澈喊了一嗓子,很快就有人送来一壶酒。
周飞笑:“里面不会还有蒙汗药吧。”
风涧澈二话不说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周飞。
周飞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吞咽,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才停下来,他的领口跟胸口已经被酒水浸透,脸也有些红了:“爽。”
风涧澈说:“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弄个马车吧。马儿就用我之前带来的那辆匹,那可是顶级好马。”周飞说:“昭颜,已经骑不了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