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正好是上朝的日子,威远侯下朝后,又到府衙处理处理公务,回到威远侯府时已到了已时。威远候在外书房见了张自忠,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就让他回去了。
过了几天,只在宴河下游快汇入启沱河的浅滩上,找到两个下人的尸身,沈良还是不见踪影。张自忠连日奔波,一方面安慰开解高家,一方面请求威远侯府帮助。高家的当家人高德新也是奔走不停,可是平时交往的那些江南士子官职都不高,卫丞相又整日忙于朝政,连面都见不到。
楚舒凰倚在后院的吊床上,一边吃着湃凉的瓜果,一边和元广唠着磕。元成元广最初是不愿意跟着楚舒凰的,只是花畅做了决定,他们只能执行。这些日子,楚舒凰事事对他们委以重任,相比花畅跟前人才辈出,他们做事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有了用武之地,做事也尽心尽力。
元广在心中把消息过了一遍后,言道:“高修泽是在巩城路边看到了卖身葬母的茵娘,心动不已偷偷买了下来,带来京城后,怕被族中知道,高修泽是三缄其口,茵娘平时连屋子都不出。除了身边伺候的一个下人,茵娘几乎也不见什么人,游船的事就更没什么人知道了,如今茵娘落水后了无踪迹,生死不明,伺候的下人也死了,线索基本上是断了。”
楚舒凰听后道:“这个茵娘有问题?”
元广答道:“有嫌疑。高家也花银子到狱中问了高修泽,高修泽说游船的事他谁都没说,连船都是当天早晨现雇的。”
楚舒凰又问道:“陆远觉得张家不对劲?”
“是,原来高记货栈生意做的最大,张家很是不忿,搭上苏家后也日渐嚣张,明里暗里的和高家较劲。出事当天,张自忠还在宴河堤上看了半天热闹,而且心情很好,过了一夜,就谨小慎微的极力为高家奔走,同气连枝的样子,这前后矛盾太大,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元广又接着说道:“陆远分析要么是高家发现了什么,唇亡齿寒,要么就是受人要挟。”
“唇亡齿寒,受人要挟?张家搭上了苏家,能胁迫张家的人还真不多?”
元广纳闷道:“陆远也觉得这件事蹊跷,一直注意着张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见张家和特别人接触。”
楚舒凰又接着问道:“陆远认为高家现在应该如何应付?”
“即使真能有贵人出面转圜,也至多破财消灾罢了,只是这样高家就彻底败了。但若任由沈家摆布,恐怕族人的性命也不能保全。现在高家能求到的只有卫丞相和威远候,只是最近卫丞相忙的脚不沾地,有心也是无力,这样就只能是顺着张家去求威远候了。”若威远候真的出面,高家以后就只能依附苏家了。
楚舒凰想了想安排道:“按说,威远候怎么会为这样个小商家为难沈家,但看张家的行事,也说不好,你们多注意些,有情况随时禀报。”
此时高家族中在京的成年男嗣,都坐在堂上,闹哄哄的争论不休。
“张家这几年来,明里暗里的和我们作对,我们高家倒了,他高兴都来不及,还会诚心帮助我们,谁信?”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道。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叹息道:“哎,修远说的对,张家这时候跳出来,一定没安好心。可卫丞相忙于政务,现在也只能求威远候帮我们转圜了,无论如何先保住族人是正理。”
高修远道:“三爷爷,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威远候又岂会无缘无故的帮我们,家财散尽事小,只怕以后我们都只能看苏家脸色行事。”
“是呀,三爷爷,没准这就是张家给我们设的套呢,谁不知道张家背靠的就是苏家,我们不能如了他们的意。”另一个年轻人道。
“三爷爷、五爷爷,修瑾不是在越州做官了吗,难道不能通融下?”又有人建议到。
高家三老爷道:“修瑾不过是个九品的县主簿,根本就说不上话,再说只要不牵连到修瑾,我们高家就还有出头的一天。现在破财消灾能把人保全了就不错,要是人没了,就都完了。”
有一个声音惊喜的道:“修泽还能活着出来?那真是太好了!”
此话立马引来了众人的愤怒:“他怎么可能还出来,别提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提他做什么,我们都是被他连累的,要不是他偷偷的买回来那么个女子,能有这事吗?”
“真是色迷心窍,那样的女子是我们能招惹的吗,把整个高家都害惨了。”
高家五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用拐杖拄着地道:“红颜祸水呀,平日那么本分个孩子,谁想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又有人问道:“哎,那个女子呢,难道也死了?”
“活该!省的祸害人。”
“就是,死了是她命大!”
“可惜了,勋贵中也不乏好色之人,如果活着的话,没准还能有些用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发泄着,话题被越扯越远。坐在堂上的几人,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望。
高修远道:“三爷爷、五爷爷、二叔,我们明明是被人算计的,就不能找出算计我们的人吗?难道就这样任人摆布?”
高德新无奈的道:“修远,算计我们的人,当然要找出来,只是沈良毕竟是和修远争执才掉河的,沈家只会冲高家来,不会管有没有隐情的。”
“这不是没找到沈良吗,没准沈良还活着呢?”心里却也明白,这么多天了,希望太小了。
“沈家不会再等了,我们不早做准备,等沈家来发泄的话……”后面的话,高德新说不下去了。
高家三老爷无力的道:“无论如何张家已求到威远候为我们转圜,现在怎么能由得我们拒绝,我们怎么敢打威远侯府的脸?”
高德新满是沮丧,心口隐隐作痛,几日下来鬓角甚至有了白发,高家几代人经营的生意,一点一点积累,即使几十年前的兵荒马乱也挺了过来,如今败落在他手里,如何面对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