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勿语等一行人终于找到了叁拾伍号码头,他们在岸上人员的指挥下,把船停靠好,放下了船锚,抛下了缆绳,然后下了船。
他们一到了岸上,马上感到自己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充满噪声的世界!
吹哨子的声音,铁器相碰的声音,还有许多种连续不断的吼叫声。
幸亏杭州本身就是一个吵闹的城市,大家本身也听过那一种“裤衩”“裤衩”的吼叫声,所以,再多听一种“嗵”“嗵”声,或是一种“嘭”“嘭”声还是能接受了的,都是大铁家伙里发出的呗。
但是说着容易,大家当时还是脸色有些发白。
那码头仿佛是由一块块巨石制成,所有接缝都是一般模样,整个地面也十分平整。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水泥了,郭勿语装作早就知道的样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蹲下去用手摸,那样太有失体统了,他偷着用脚蹭了蹭,感觉果然坚硬。
远处的铁塔高得吓人,上面似乎有人,但是看不清楚。
那地面上还有两根铁条,长长的两边都看不到尽头。
这时候过来了三个人,他们也是穿着先前那些人的怪衣服,一模一样的。
郭勿语想,这怕是相当于汉唐集团市舶司的公服了,先前是市舶司里的巡检,这一次是市舶司里的小吏了。
来的三个人查看了杭州海关给他们的那份表格后,非常客气,让他们先去一块大牌子之处自己看,然后有不明之事再问。
一行人果然在一面墙上看到了一块大牌子,上面一一介绍了报关流程,还用彩色图案标明了路线。
但是有一块绿色的方块里用大字写着:商贸代理区。
那个方块还用一个尖头图案指向了海关大厦,里面还用小字写了一些话。
郭勿语有眼疾,其实就是近视眼,几大名医都说是邪气侵目,但是他吃过多少副中药也治不好,字要是小一些便是看不清楚。
其实古人不轻易得近视的,一来写毛笔字先天就逼人与桌面保持距离,也许字还是要大一些;二来他们的用眼机会还是相当少的,想要一种愉快的疲惫也很难。
至于说那些凿壁偷光、卧雪囊萤的极端事例,先弄清楚真伪再说。
反正郭勿语有眼疾,他问同行的人,那人说了半天也说不明白,有些词语,他也没有弄明白。
只得求教那三名小吏了。
一个领头的小吏笑着说:“简而言之,他们就是帮助你做买卖的人,这里有好几家呢。
他们都是通过了汉唐集团海关部门的考试,有从业的资格,还有从业的信誉也不错,若是有人因他们做假而投诉了他们,一经查实,取消资格不算,怕是还要被送到罪恶之城劳动去呢。”
郭勿语马上就说:“这是否便是牙行?”
牙行是指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或中间商人,有时也指牙商的同业组织。
在明代,经营牙行须经政府批准,并交纳税课。
牙行在交易中起着“评物价”、“通商贾”,代政府统制市场、管理商业的作用,故也称官牙。
经营牙行是一种封建特权,就是一种垄断,没有商人可以跳过去,摆地摊的不算。
牙行凭借特权将其经营范围从为买卖双方间作介绍,扩大到代商人买卖货物,代商人支付和存储款项,运送货物,设仓库保管货物,代政府征收商税等等。
在城镇交易中处统制地位,绝大部分商品的批发交易必须经过牙行之手。
宋代以后有官牙、私牙之分。明代,经营牙行者须有一定数量的资产,经官府批准并发给执业凭证和账簿。
那个领头的小吏还是笑着说:“相似,相似,但是只有一点却是大大的不同,就是你可以雇佣他们,也可以不雇佣他们!全在于个人自愿了------
他们主要的主顾都是大客商,上一次他们劝一个印度土王在这里大量囤积黄麻,不急于出售,说是他们观察到,所谓的赤嵌帆布厂正在升级改造中,按以往规律,若是成功了,到时定会大量收购黄麻,最后果然被他们言中,那批黄麻卖出了好价钱不说,那家代理商行也大获其利。
你们这次的丝绸种类少,量也不大,莫不如自己到商贸大厦挂牌发售,都是好卖之物,这样可以省下一笔雇佣费------”
“原来这代理商真是为我等商人服务啊!”众人听得清楚明白。
郭勿语心中微微一笑,小看了我,我岂是差些许雇佣费之人。
他施了揖,说:“这位小哥,可为在下推荐一家信誉良好的代理商?比如你刚才说的那家名头是甚?”
他顺手从胸兜里摸出一锭二两银子,塞给那个人,原先只是想给几钱的。
那个小吏见过太多这样的情景了,笑笑,推开郭勿语的手说:
“在汉唐集团的管制下,莫要如此!在这里,行贿无罪,受贿重罪------这若大的海关,已经有十几个人被送去罪恶之城了!只要能上那牌子上的代理商,全是信誉极好的,否则------”
“行贿无罪,受贿重罪?!”众人听得一愣,还有这样古怪的律令?
那个领头的小吏说:“你们是经过杭州海关过来的,所以不用清洁了,直接去海关大厅报关吧!”
说完,他看看众人没有再发话的,便转身走了。
他心想,二两银子,四百马票,你随便举报,不仅能把银子要回来,我的一生便尽毁于此------现在台湾之地,上夜校学习,又能读书识字之人越来越多,不会差我一人了------
在海关大厅里,一行人像土包子一样四处张望。
大厅里面的地上,墙上全是彩色的大理石,这不算啥,家里若是也这样,太过凉森了。
关键是那南北通透的大玻璃窗,真是太明亮了!
郭勿语频频点头,是啊,这样的屋子才叫明亮,不累眼睛呢。
他看到其他家族的心腹之人都去那个所谓的窗口排队,自是不屑于此,心道,那个所谓的服务区在哪里,我岂能和别人的手下人一起排队。
这时候,一个壮实的汉子走了过来,他又是身着另样的衣服,说:“都去排队,你为何不去?”
“我是郭家的------我记得这里有个服务区?”
“不就在那边?那几间屋子都是挂着铜匾?”
那壮汉手一指,郭勿语方才看到,在大厅的另一边确实有一排房门,房门边果真挂着什么,看不清了。
“谢谢提醒,在下一时没有看清楚------”
“不用谢,怕你是近视了,何不去配副眼镜?”
“好说,好说。”
郭勿语轻轻做了个揖,赶紧离开了那个壮汉,他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吓人的气质,尽管他面上有笑容,但是他手上可是拿着藤条。
在杭州,那物件真是不知道殴打了多少人了,吓人的。
他到了那排屋子前一看,那铜匾是大小一样,但是那上面的名称可不一样,而且竟然在名称下刻着几个甲字,甚至还有没有的。
他觉得有趣,走了一遍,好好看看。
“联通代理商行,没有甲字;四海代理商行,有一个;五湖代理商行,有两个;纵横代理商行没有;万业代理商行倒是有三个!”
他在那个万业代理商行门口站下了,看看门脸,感觉和其它的商行都是一样的,不出奇。
“那三个甲是最高级别了,听说是潘家四公子开办的------”
郭勿语回头一看,还是那个壮汉在跟着自己,这是为我等服务呢。
“广州的潘家?”
“正是!”
“很早之前便听闻潘家全都到了这里------这个甲字是表示财力吗?”
“非也,是汉唐集团海关部门根据诸多标准评定的,他们自己无权标示,否则便是欺诈,要吃大官司的。”
提到官司,郭勿语忽然想到,自己这一生也没有和一个拿着藤条之人谈这么久,他是何身份?最多算是一个衙役吧?
但是那人没有看到自己这一身的湖州蓝绸直裰吗?这可全是头蚕,辑里丝织成!怕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方士帽上,这块玉件值多么银两吧?
他推开万业代理商行的门,放眼看去,心头便是一喜。
好久没有看到头上有发髻的年轻人了,哪怕他们身穿古怪样式的衣服!
屋内有四个年轻人,他们这时全都起身拱手道:“客户来到,请上座!”
郭勿语再一听这话,纯正的广州话啊,不是汉唐集团的人!
他顿时愉快地在软榻之上坐好,摆好自己的直裰前襟时,那些年轻人快手快脚地为他沏好了茶,动作真是麻利啊。
软榻不错,舒服,郭勿语感觉自己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牙------代理商行,不错的生意,可为何不开门经营?”
一个年轻人说道:“这里有规定,几家代理商行不得敞开门营业!”
郭勿语眼珠一转,当时就明白了,大家都敞开门,怕是会引起大厅里的纠纷,出现主动拉客现象。
等他把自己货物的品种和数量说出来,他看见几个年青人有些泄气的样子,只听其中一个说:
“大叔,这些货莫不如去挂牌销售,若是零售,或许还可以卖上好价钱,我等这里的雇佣费要比别家贵一些,要不你上联通、纵横去看看,他们那里便宜些许。”
郭勿语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摆了摆,说:“莫要着急,年轻人,我是杭州郭家的主掌之人,我叫郭勿语,你们可听说过杭州郭家?”
一个年轻人去一个木柜子翻了一会儿,说:“郭主掌家里有好大的生意!”
郭勿语现在的感觉越来越好,他说:“小小不然,小小不然,若是我在湖州南浔有一百担生丝,你们有何建议?”
四个年轻人一下子沉静下来,这生意就大了。
郭勿语这时低头喝了一口茶,这茶只能勉强入口,不好。
“郭主掌这是要把这笔生意交给我等吗?”
郭勿语面带微笑,像是回到了生意场上,说:“可以,但是我要先看看你们给我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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