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雾芸对林静白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什么时候出生的。出生的时候是什么天气。林静白哭了多久，睡了多久，第一次奶粉喝了多少……刘雾芸统统都记得，还记得自己数过林静白的手指和脚趾：“害怕少了，一根根的数。数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完整才安心。”
“那个时候，外公和外婆的身体还不错，可以帮忙带带静白。后来上了年纪，老了，病多，也就不行了。”
林沐瑶管不得那么多，抓紧机会问：“外公是怎么去世的？”
刘雾芸叹了一口气，脸有凄色：“生病去世的。当时挺难受，后来想想，走了也好，不用承受痛苦。”
“那外婆呢？”
“外婆是车祸。”
“车祸？怎么会出车祸？当时住的地方很多车吗？”
刘雾芸摇头：“不是家里出的车祸，是在外面出的车祸。”怕她听不懂，她又好好地解释起来：“你外公家有风俗，过世的兄弟如果还有兄弟在世，那么在世的兄弟就要给他们设宴告慰。告慰完，他们才能放下尘缘，重新投胎转世。如果少了这一场，亡灵就得在世间一直流转。”
“一个地方一个风俗，有了就得办。”
“我和你外婆就坐车过去，半路上忽然发生车祸。”
“你外婆当场死亡，我逃得一死。”
林沐瑶心跳加速，感觉自己的时机到了。她握了握刘雾芸的手，假装自己安慰她，其实是想稳住她，不让她跑偏思绪。
林沐瑶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看着她的眼睛，很小心很小心地问：“妈，外婆在车祸现场就死了，那是不是说明，车祸很惨？”
刘雾芸被她带偏，没有结束话题反而陷入回忆中。她仰起头，仔细回忆：“那天的天气不是很好，由于路途很远，我们很早就出门。出门的时候是走路，闷着头走就可以。等到了车站才发现，雾很大，能见度特别低。”
到车站的时候，时间不是很晚，朦朦的亮度。
路上走的时候，因为天黑只觉得雾气重，但是看不清有多重。
到了车站才看清，雾气厚重的，能见度只有五米左右：“我当时就说，天气不是很好，要不别赶早班车，晚点等雾气散了再走。外婆不答应，说这种时间不好改。定了就是定了，随便改对谁都不好。外婆还说，只要车能开，就不能改时间。”
“我当时预感特别不好，心慌的难受，感觉要出事。”
“司机开得很慢，打开车灯还是看不太清楚。不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能见度逐渐好转，五米到了十米的感觉。”
“我松了一口气，你外婆也开始打盹。”
“我应该还是有预感，我一直盯着你外婆的脸看，好像要记住她似的。以前，我从来没有这样盯着她看。”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咣当的一声响。汽车发生剧烈的冲击和震荡，我伸出手本能的想抓住物体平衡身体，却什么都没有抓到。然后头上一痛，就晕了过去。”
刘雾芸的脸色有点不好看，这些回忆让她痛苦，也给她增加了压力。因为从这里开始，她的脑海开始断篇，后面好几年的时间她脑海都是空白的，什么都不记得。
林沐瑶也有点紧张，她怕刺激过度，怕刘雾芸出事。可是，恢复记忆最好的办法就是刺激。身旁虚影一闪，齐苒又坐在她身边冷嘲热讽。
“林沐瑶，你真可以啊！把我逼得要死要活，又来逼自己的妈妈。”
“你的心要不要这么狠？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也忍心逼她？”
“逼出她的回忆，你就能找到亲生父亲？你就那么想见亲生父亲？”
“林缙对你不好吗？林缙有虐待你吗？你为什么非要找亲生父亲？”
“林沐瑶，我觉得你就是白眼狼，林缙养了一只白眼狼。”
林沐瑶的头有点痛，她不爱听这些话，她也不是白眼狼。她找亲生父亲，只是想找到失散的弟弟，并没有不要林缙的打算。林缙是她的养父，但没有林缙，就不会有现在的她。
林沐瑶知道这些道理，并不是齐苒说的这样。
可齐苒的话又的确捏到了她的软肋，她情绪有点失控，朝身旁吼了一声：“你闭嘴！”
刘雾芸惊的怔住，看看她又看看她身边，目瞪口呆：“瑶瑶，你在跟谁说话？”
林沐瑶被她的声音唤醒，再瞧旁边已经没了齐苒的身影，也没了齐苒躁躁的声音。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揉了揉头说：“我最近休息不好，总有遥鸣的现象。刚才又有耳鸣响，我就喊了一声。每次喊一声就能好，没事的。”
刘雾芸半信半疑：“哦！耳鸣要看医生，找医生拿点药什么的。要注意休息，不要总是熬夜。年纪轻轻的，就开始耳鸣。”
林沐瑶点点头：“我最近不能乱吃药，有个医生在帮我调身体，让我不要乱吃药。不过没事，喊一声就好了，现在也不鸣响了。”又接回刚才的话题，也感谢齐苒的幻觉。经过齐苒的幻觉，刘雾芸得到了缓解，脸色好了很多。
好了很多，她就敢试探性的问问：“妈，你刚才说的意思是：车祸来得很突然，你什么都没有看清就发生了车祸，然后就晕了过去。对吗？”
“对！”
“那你没有看见外婆出车祸的样子？”
“没有看见，是后来听你爸说的，是特别惨。”
“我爸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你两岁左右。”
林沐瑶故作大吃一惊：“为什么要这么晚才告诉你？怕你伤心扛不住吗？你当时在医院又呆了多久？车祸最后又是怎么处理的？”
刘雾芸傻了，一个问题都不会回答。
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那么晚才告诉她？因为她是那个时候回来的！回来问起车祸的事情，林缙才告诉她。至于在医院呆了多久？车祸是怎么处理的？她统统不记得。
“妈，你再好好想想，应该会记得的。”
刘雾芸再想，时而歪着脑袋想，时而仰着头想。时而蹙紧眉头，时而长长叹息。
不记得，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又听林沐瑶小声提醒：“妈，你再想想。车祸现场是不是来了警察？是不是有人把你救出来了？你身上是不是很痛？是不是还能睁开一点点眼睛，看看是谁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