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就是,其余几座聚气台根本不知所踪,更不要说那座卷中记录的藏有大量宝藏的灵山位于何处了,不是1915年我伯父因为勘探巧合进入了七星山,这件事估计早就尘封在了历史里面了。岁月变迁,两千多年前的一些山名早就变了不知多少次了,或者葛章和虞两人根本标记都不是用山的真名来标记的。
从后来我们的经历告诉我们,这个图上所描述的金、木、水、火、土五座大山和灵山大量结合了本地巴人的风水学,而且这种古代巴人的风水学也就是《廪君堪舆诀》,很多地方异于中原的《易经》《宅经》《撼龙经》这类的书籍。
而《廪君堪舆诀》这本书,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要说找到这本书一探究竟了。越思考到这些问题,越觉得没有头绪起来,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可能冥冥之中便注定了我们要和这个事情扯上关系呢。
接下来便是到了1920年的春节,爷爷奶奶走后,我父母就常回我娘他们老家那边去过年,所以这些年过年几乎都是在我外婆家过。我印象里面那是我觉得最漫长的一次春节,当然也是让我命运完全改变的一个春节。
我外婆家这个地方必须得说说,这个地方也是个千年古镇,古镇依山而建,顺水而生,酉水和北河在此相汇,水路是山区里与外界物资交流和文明传递的主要渠道,在我们山区几条河相汇的地方,这样的码头通常都是相当繁荣的。
每天天不亮就能听到河里的船工号子,一艘艘依靠人力划桨撑篙拉纤的木船,将我们这边的桐油、五倍子、兽皮、药材等土产源源不断地运出,再将下游口岸的洋油、盐巴、布匹、日杂百货运回来,这样三教九流当时多集聚于此。
这还是春节前的几天,我哥早就写信要回来过年,带着当年还是他女朋友的那个同样在美国留学的漂亮的姐姐回来了,我嫂子家是苏州望族,家里据说百货商店都是好几家,长得又是窈窕玲珑,这让我爸妈相当有面子,见人就夸,不过亲戚朋友一问到我的情况时,我就只得支支吾吾半天,搞得我每天干脆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天躲在阁楼上不下来。
我哥问了我的一些情况说,你要是这么喜欢历史,你就多学下这方面的东西吧,他认识一个燕京大学的教授,考上了可以去读他的专业,我说我就一时兴趣,没啥子想长期研究的打算。我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读书出去后,其实我们联系都比较少,感觉就跟他不是一类人,本来我们没什么,只是经常被比去比来,慢慢我就更加疏远他了。
记得那天是腊月二十九,我这人有个特点,到现在为止也是,从来不睡懒觉,每天雷打不动7点起床,这时天还没怎么亮,外婆也是起得早,烧了炭火等大家起来后可以围着炉子烤火,然后给我一个火盆说:“二娃,你去门口守几条鱼去嘛。”
什么叫守鱼,就是我外婆家刚好在酉水河岸上的码头上住,要走一百多级的石梯才上得了街,清晨打渔回来的渔民都会把新鲜的鱼拿到市场上去卖,我们起得早,一大早就等在门口,可以先把最好的鱼先买下来。
我来到门口,这个时候除了渔民,两边街坊都还在睡觉,一般人不会起那么早,我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烤着火百无聊赖的抽烟。
不一会,一个急匆匆的渔民从岸边气喘吁吁的拿着个大鱼篓子上来了,我忙喊住他,说我看看鱼,渔民很焦急,我说我先选几条好的,渔民说:“细娃,你帮我个忙行不?”
我疑惑的问:“行啊,有啥子事情?”
渔民说:“我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回XX(我们镇下的一个寨子),这些鱼是我孝敬婆婆山下面那个禹王宫的土老司过年的,你随便选两条,剩下的你帮我送过去下嘛,我就不收你钱了。”
我高兴的选了两条大鱼,道:“这个不是举手之劳啊。钱我还是给你,你称哈。”
渔民大手一挥,摆手道:“两条鱼而已,没逑得啥子得。”然后报了自己的名字,叮嘱我道:“剩下的鱼你帮我送到就行。那个土老司今年帮我们家一个大忙,本来我该亲自去送的,但是现在又碰上这个急事,莫法啊。”
我说:“你先去忙,我马上给你送过去就是。”
渔民点了点头,转身便下了石梯而去。
我给我外婆说了这件事,外婆说:“这个土老司确实厉害的,附近人都找他看风水,有时给人驱个鬼,解个蛊的。一百多岁的人了,年轻时估计练过武,看起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我说:“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啊。”
外婆说:“他以前在湘西那边,后来年龄大了,女儿嫁到这边,就把他接过来了,老头子闲不住,就到禹王宫住下,管理下禹王宫,顺便给人看看风水做下法事啥子的。”
我拿起鱼篓,拎着剩下的鱼就去婆婆山了,这山离镇上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还是小时候去禹王宫那边小河游过泳,很久没有去了,还好这时也没啥变化,路都熟悉,不时便到了禹王宫。
这时天色都还早,门还关着的,我敲了敲门环喊道:“老师傅,我给你送鱼来了!”
“哪个!”只听一声声如洪钟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吓了我一跳,我稳了稳神道:“老师傅,我是XXX托我给你送鱼来的,他今天有点急事过不来,本来想亲自来感谢你的!”
门吱呀一下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但目光如炬的青衣老者打开了门,看着我道:“XXX这个龟儿,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嘛!”声音洪亮,真不像一个一百多岁的老者。
我陪笑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个也是一片心意嘛。”
青衣老者笑了笑,豪爽的道:“进来坐,娃儿!”也不容我应不应,自顾自的便先行进屋了。
我忙拿着鱼篓跟着进了宫门。
我把鱼倒进水缸,说:“那老师傅,我就先走了哦?”
青衣老者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又道:“天气冷,喝杯酒再走!”
我这次看见这老头子大早上的一个人庭院里面喝酒,旁边还放了一把斑驳的古剑,也不知道这是在练功还是借酒消愁。
看着老头子一个人也挺无聊,我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回去也是躲在楼上玩,还不如坐这陪老头子喝喝酒,摆摆龙门阵。
我拿起一个杯子倒满酒,说:“行嘛,陪老人家喝点,要过年了,我先敬你一杯!”
老人似乎很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估计这地方也比较偏僻,我们这边也没啥朋友亲戚,一个人有点孤独,一老一小就聊开了。
老头子是个很健谈的人,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从袍哥聊到同盟会,湘军淮军,太平天国,八国联军,慈禧西逃,从酉水聊到洞庭,从年轻时喜欢的第一个姑娘到他后来那些香艳的传奇,还有赛龙舟,山歌,哭嫁,摆手舞。老头子简直是一个传奇人物,一部活着的湘西百科全书,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单独写一篇小说,绝对精彩
这一聊起天来就已经是午后了,老人兴趣依然,估计也是很久没有和人这么聊天了,这时一个6、70多岁的老太太推门而入,我忙起身想迎,老头摆了摆手道:“没啥子,是我女儿。”
老太太是来给老人送饭来的,见这一老一小聊得如此开心,也是有几分诧异,这老太太我见过,认识外公外婆,但是肯定不认识我了。
老太太放下饭收拾了下房间,然后说了些过年回家之类的话后,便笑着走了。我俩又边喝边聊了半天,我几次想问关于风水的事情又不知从何说起,老头子决口不提他的那些风水玄学,巫蛊鬼事,我想也肯定有他的原因。
老头子喝得也差不多了,朝我摆了摆手道:“你这娃儿还可以,不过老子现在要睡觉了,你有空可以再来坐坐。”然后也不看我,哼着小调便自顾自的去吊脚楼上睡觉去了。
我只得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