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似眯着眼一打量,立刻沉下心:她只看得到藤蔓妖周身萦绕的凶戾气息,看不透它的修为。
——证明对方修为比她更厉害,她不是对手。
“它刚才袭击你的时候,你怎么躲过的?”她压低声音问尹言,期冀他多少有点手段。
尹言没有说话,摊开掌心给她看那枚莹白的骨珠。
他本身没有灵力,原定的命格是普通人,因为大花的主宠契约才染一点灵力。
那点灵力,让他比普通人耳聪目明、身体康健,辟灾祛秽不易生病,却远远达不到降妖除怪的地步。何况,他没有像霍娉婷一样,抓紧一切机会努力修行,以至于强大的妖怪时,毫无破敌之力。
柳似咬咬牙,瞧着藤蔓妖再度爬过来,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扯着尹言转身就跑。
为了避免引发混乱,她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专挑阴暗人少的小路走。尹言不如她灵敏,一路上跌跌撞撞,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嘴角倒是一直咧着笑。
听着身后急切的沙沙声,柳似闷着头一路急奔,嘱咐尹言:“给你的宠物传讯,让它来接你。”她侍奉古言多年,对他的性子最了解。他漠视万物,对生命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绝不会为了狐族以外的人物出手。尤其尹言从前与他存在芥蒂,不找茬已属万幸,柳似丝毫不敢惊动他,连念头都不敢起。
尹言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她,跑得气喘吁吁:“骨珠……是……大花的一部分,它……在路上……”
柳似稍稍松口气:“方向,我送你们会合。”等大花到就好办了。它八百多年的修为,比她靠谱得多。到时候她寻个空隙脱身。如果藤蔓妖继续追着她不放,她一个人正好有理由,可以传讯向古言求救。
尹言闭眸找准方向,抬手指给柳似看。柳似心里迅速把整张市区城市区回忆一番,规划出路线,脚下步伐奔得更快。尹言呼呼喘着气,甩开大步奔跑,浑身的酒意随意汗水挥发,身体越疲惫,头脑越清醒亢奋。
一路狂奔,沙沙沙的声音不减反增。
尹言回头看一眼,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个跟头,赶紧提醒柳似:“你看!后面……越来越多……”
柳似回头一瞧,脚步反而更快几分:最早那株藤蔓妖已经完全找不出来了,它混进了成千上万的绿色当中,再难辨别。仿佛发现了他们还有帮手,于是追捕的路上,它也唤了帮手:菟丝子,凌霄,爬山虎……尽是需要外物做支撑的。
植株所化的妖,向来是极温和的。尤其是依附型的植物,大部分化形以后,脾气软得简直堪称无底线。市内何时聚了这么多残暴的妖物,居然主动袭击攻击凡人?看它们的样子,似乎袭击对象是有选择的,专挑有灵力下手,它们不怕引来天师的除妖吗?
幸好它们不擅长跑路,柳似带着尹言这个凡人一路狂奔,居然愣是没让它们追上。
跑着跑着,眼花景物忽地一变。高楼大厦消失不见,换做无边的荒原。荒原上毫无半点生机,尽是枯草土丘。扑面的大风挟带着隐隐的腥味,吹得人脸颊生痛。
柳似心头先是一紧,继而强迫自己放松:大花的幻境,她是见过的。上一次落进幻境时,她被大花重伤,差点变成它的食物。眼下她和尹言进了幻境,大花倒迟迟未露面。
没等她说出什么,尹言松开她停下来,弯腰撑住双膝,大口大口地喘气:“呼——总算是——赶到了……”
柳似眸色闪了闪。她感觉到脚下的动静:荒原在变化。
短短几息间,她和尹言都没有动作,却远远离开了最初进入时所处的位置。
紧跟着,远离他们的地方,幻境边缘一阵扭曲,一枝绿色的藤蔓涌进来,落地便化做枯草般的颜色,扑腾两下,眨眼间失去生机,枯萎地静止。嫩绿的叶片失去色泽,柔韧的枝条失去鲜活,看得柳似一阵阵发寒:是大花的手段吗?
接着就是第二枝、第三枝……那些闯进的植株扭曲成一整面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布满枝叶,一个个张牙舞爪,向柳似和尹言的方向探出枯瘦的枝条,令人不寒而栗。
柳似退开半步,接着惊讶地发现,她和尹言似乎离那里更远许多。
然而她们并没有轻松多久。那些植株依土而生,探入幻境的只是一些枝条,并没有把根系整个纳入幻境。它们无畏疼痛与恐惧,无穷无尽的枝叶生了蒌、蒌了生,似是无穷无尽一般。很快,幻境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柳似大惊失色,生出不妙的预感。这些植株妖以凡人血肉灵气为食,暴戾又嗜血,力量不是一般妖物能比。她一把拎起瘫坐在地面上的尹言,指尖重新冒出尖利的锐甲。尹言有点莫名其妙,倒没有反抗,顺从地站稳。
没多久,果然像柳似猜测的那般,细微的咔嚓声越来越频繁,渐渐响成密集的一片。
“离开!”一声稚嫩的嗓音响起,他们面前洞开一扇门口。看来大花知道幻境撑不住,替他们打开了幻境的出口。
柳似毫不犹豫,当先走出去。双脚还未踏上土地,耳边破空之声响起,眼前掠过一道残影。柳似条件反射地躬身躲避,刚折下柔软纤韧的腰肢,忽然想起她背后的尹言,脸色一变,重新直起腰:她要是躲开了,这一下就要落到尹言身上!
她咬着牙,准备硬扛这一击。
没想到背后大力推来,却是尹言察觉到情况不对,陡然间爆发,用尽浑身的力气扑上来,压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倒,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牢牢护住。
柳似瞳孔一缩,清晰地听到皮肉绽裂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散。
她想都不想,反手掐住背后的人,翻身将他拽开,失声吼道:“你是磕坏了脑袋吗?凡人的身躯能比妖更结实?”
他以为他是妖吗?缺胳膊断腿都无妨,三五天就能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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