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熊熊的火光中,已经被杀得毫无斗志的鞑虏斥候,纷纷四处逃窜,躲避厂卫将士的追杀。
在这个时候,个人勇武全然发挥不了作用,反而只有死得更快。
也有逃不掉被围的鞑虏,临死前想拉一个垫背的,可是未等接近厂卫将士,便被手弩激射的箭矢钉在地上,死不瞑目。
方正化身处腹地居中指挥,同时欣赏着火光中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微有陶醉。
这是他个人第一次指挥的战斗,战果颇丰,足以为皇爷增光。
蓦然,他察觉到地面仿佛有些震动,远处隐隐有一条火龙迤逦前来。
“清理战场,按原计划撤退!”
鞑虏大军来援了,时刻关注此事的方正化,立马发出了撤退的军令。
众将轰然应诺,吴承锋指挥一队厂卫将士警戒断后,董长青指挥人手清理战果。
突然而至,猛然抽身,厂卫将士打了一场漂亮的偷袭战,歼灭了四百多的鞑虏斥候,满载而归。
留下的是一地狼藉,血染山丘,还有四百多具无头的尸体。
刀兵交击的厮杀声已然平息,风声硕硕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凄凉而悲惨的哭泣声。
太惨了!
“到底是谁干的,本贝勒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当着残留鞑虏的面,匆匆赶来的先锋官阿巴泰悲愤地呼喊着。
愤怒的瞳孔中,闪动着不断升腾的火焰,阿巴泰表情阴沉得可怕,手指甲几乎掐到肉里边去。
这次损失太大了。
斥候营俱是骑射功夫出众的精锐,其中还有几个白甲兵充任统领,可现在却不知被哪只大明军队一锅端了。
这在过去,绝无仅有!
他想要率军反击,以复其仇,以血其耻。
与阿巴泰抱有同样想法的螨清将领还不少,他们大清,何曾吃过这等亏,一定要报复回去。
“饶余贝勒,明军仅占偷袭之利,方才重创斥候营,不足为虑。
当务之急,是查清哪里突然冒出的一支明军,居然敢虎口拔牙,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冒犯咱们?”
说话的是皇太极的皇长子,封为肃亲王的豪格。
此番入侵大明,睿亲王多尔衮统领的左路军,以阿巴泰为先锋官,豪格为副将辅之。
之所以如此安排,明面上因为他们都是正蓝旗人,方便统兵。
可背地里嘛,鬼才知道多尔衮怎么想。
反正,多尔衮一向和豪格父子不对付。
反过来也一样,皇太极也提防着多尔衮,才让儿子豪格随着左路军入关。
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至于饶余贝勒阿巴泰,皇太极、多尔衮都是他的小弟,按理手足同袍,理应一视同仁。
只不过,皇太极登基,作为他的兄弟,不论是哥哥还是弟弟,都是他打击的对象。
皇太极在位的时间里,阿巴泰因各种过失受到的处罚不少于十次。
耐人寻味的是,他虽屡屡被罚,只是罚银、罚物,银子固然赔了不少,却从来没有受过降爵或削爵的重惩。
原因也简单,阿巴泰一生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再加上他出身偏房,长期被排斥在最高权力核心以外,反而成全了阿巴泰。
一次次骨肉相残的争斗,从来没有波及到他。
另外,阿巴泰身经百战,战功卓著,在朝中享有很高声望。对这位爱发牢骚的兄长,皇太极不能不有所宽容。
当然了,皇太极的宽容是有限度的,比如他对桀骜不驯的大贝勒阿敏、莽古尔泰就不讲宽容,而是毫不留情地把他们置于死地。
他对阿巴泰网开一面,是因为他有勇无谋,对他从来构不成威胁。
综上种种,阿巴泰和皇太极虽龌龊不断,可还能相安无事。
但是,从兄弟感情上讲,阿巴泰其实还是和多尔衮亲近。
所以说啊,螨清皇室的关系乱的很,错综复杂。
豪格原本是阿巴泰的侄儿,可现在叫他饶余贝勒,阿巴泰心里不爽极了。
崇德元年四月,皇太极称帝改元,定宗室世爵,幼弟多尔衮、多铎及子侄辈的豪格、岳托、阿济格都晋封亲王。
阿巴泰年齿徒长,仍封贝勒爵,只是在贝勒爵位前加上了“饶余”,满语为富裕之意的美号,以示差异。
然而与亲王比,贝勒爵位整低了两级。对此,阿巴泰心怀芥蒂,对皇太极总有抵触。
横了豪格一眼,阿巴泰瓮声瓮气地说道:“本贝勒迟早要让明军付出代价!”
说完,不理豪格,自顾踏步前去,检查损失。
跟这狗东西在一起,更加坏了心情。
豪格耸肩苦笑,没办法,老爹为了皇位,把兄弟都修理了一遍,得罪光了。
这些叔叔伯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能对他这个侄儿有好脸色才怪了。
他就是想讨好他们,也没用啊!
……
卯初时分,天已蒙亮,缕缕晨曦播洒而下,似有消除暴戾,宁神静气的作用。
方正化领军,也是到了天亮,离开战场几十里路后才松了口气,不过精神仍旧紧绷,转移到营地中,暂作休整。
夜爆肝,行军、突袭、战斗下来,早已是身心俱疲,乏累似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但一点也不敢放松。
强行压制着身体本能的困顿,方正化巡视抚慰军士,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