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树根请的施工队就是给小六在北港的同学家造房子的那帮人,作头还是萧师傅,瓦工等人也没换,都在。但是,到底是民间的土施工队,虽然砌墙的质量没问题,但与县里专业的建筑工程队比起来,因为缺了机械式吊装设备,施工的进度就很慢。
几天下来,唐湾的六间房已经砌有七八尺高了,与处在“下风”的宋树根三间平房的堡檐差不多一样高,而且大量的木材和辅料还在不断地进场,有继续往上砌的趋势。
他造的是楼房!宋树根急了。“这不是要压住吾,让吾透不过气来嘛!”尽管料到唐湾的新房会挡上风,所以宋树根把自己新造的三间房临时往南移了八尺八寸,哪成想唐湾在老房子南面的晒谷场上造的房子也是楼房,两幢房子之间还留有天井,南面的那一幢向南超出他宋树根新房前堡檐足有五丈之多。如果楼房造好了,岂不跟山一样严严实实地压住了他矮小的平房,挡住了东南方向的风和阳光?挡住了宋家的财气?宋家还有翻身出头之日?是可忍,孰不可忍!与唐老九开打是打不过的,他人多势众,白吃了眼前亏;但是接受现实又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找徐雪森来制止唐老九往上砌。宋树根急急忙忙去找徐雪森。
徐雪森从县里开会刚刚到家,正在屋后洗头。听了宋树根的诉苦,虽然不赞成宋树根关于挡财路的说法,但高大的楼房挡阳光、挡风是真实的,宋树根家今后怎么嗮东西?他答应去与唐湾协商,让唐湾把高度降下来,最好把南面一幢楼房改成平房。
西邨在房间里听到爹与宋树根的谈话,觉着宋树根又遭了报应,心里说:“活该!”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便跟着去看笑话。
三人来到施工现场,唐湾未等徐雪森把话讲完,立马拉下脸来:“徐雪森,有你这么管闲事的吗?让我把楼房改成平房?你这不是变着法子不让我造房吗?耍谁呢!”
徐雪森平和地劝道:“没有阻止你的意思!你把房子盖得那么高,明摆着是遮阴挡光嚒,将心比心,你让宋树根怎么过日子?”
唐湾不买账,板起脸来。“遮阴挡光?我管得了吗?他想见光?那他就把房子往高处砌,超过我!”
西邨略懂造房子的门道,认为唐湾把房子的高度超出宋树根是惩治宋树根的好办法,心里很觉得痛快,便插嘴说:“宋树根,你有本事把你的房子抬高不就完了?唐老九,你也得把高度降下来,两家扯平!”
徐雪森瞪了一眼儿子,“小孩子别插嘴!”然后对唐湾说:“唐老九,你这不是抬杠嚒!你让宋树根怎么超?”
“怎么超是他的事,我管不着!”唐湾冷笑一声。
“你这是噎人的话!”宋树根气愤到了极点。
徐雪森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唐湾新砌的西山墙,语气火爆起来:“唐老九,你也太霸道了!开工前你答应不挤这条弄堂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看看,现在这条弄堂还叫弄堂?走个人都很困难;现在你又要把南面的房子造上去,你不知道会挡下风宋树根的阳光?你只顾自己,太自私了!”
“自私?谁不为自己?谁不抢上风占风水?你徐社长可能肚量大,他宋树根计较来计较去不也是为了风水为了自己?我为什么要让?让我把风水让个别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憨头?”唐湾振振有词,毫不示弱。“徐社长,跟你说真话吧,我在这里造房已经够憋气了,已经是一退再退降低要求了。不瞒你说,你家公子那天也在现场是看见的听见的,我看中的是你家那块屋基,本来是想在那上面造的,只不过——”
唐湾不提倒也罢了,一提起那天风水大师的事,西邨就窜出一股无名火:“唐老九,你真是贼心不死!你还想在吾家旁边造房子?你有种你去造了试试?”说罢,一拳砸在唐湾刚砌起来的墙上,新砌墙立即被打出钵盆口径那么大的一个洞。“吾天天给你的房子开个天窗!”
唐湾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变了。“啊呀小兄弟,做啥那么大火气哟!我看中的是你家那块地皮的风水,是有那个心可没那个胆哟!”
徐雪森见唐湾被儿子吓成这样,心里很好笑:欺软怕硬的东西!嘴上说:“唐老九,你就这么迷信风水?以至于不顾左邻右舍亲情,把自家的发财啦幸福啦建立在别人的贫穷和痛苦之上?”
唐湾一时语塞,想了想,嘻嘻一笑:“徐家大哥,徐社长,你是共产党,你觉悟高,你不信迷信不信风水,那你肯把你的屋基让出来?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把造了一半的房子让出来,与你的三间茅草房交换,怎么样?”
徐雪森愣了,没想到唐湾会说出这种话来。唐湾是太信迷信了,迷上他的风水宝地了。
宋树根在一旁听了,悄悄地扯了一下徐雪森的衣角。
唐湾紧盯住徐雪森的眼睛:“你不信?那你马上把宋氏六叔公叫来做中人,我给你签文书!”
西邨听了心想,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三间茅草房换六间楼房?这六间是两排,中间留有天井,这跟金莉家的院子是差不多的格局,况且还是楼房,从面积上来说就比金莉家大多了。难道唐老九气糊涂了说的是胡话?“唐老九,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在城里做奸商,可在西村你就别想哄骗人!”
唐湾连忙说:“哪敢呐!徐社长,我唐老九向来说话一言九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么样,换不换吧?不过,我要把话说清楚,就是现在砌成的这个样。你要照顾宋树根,你不想遮挡他的风和光,那是你的事,你就此打住造平房也是你的事,就与我无关,也免得我跟他宋树根结仇结怨!”
宋树根忙不迭地插话:“唐老九,你说话可要算话!”
西邨恍然大悟:“吾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呢,奸商就是奸商!你是想用这半不拉子的断墙换吾们家的风水宝地啊?你以为别人是憨头就你精明?别做梦了!”
徐雪森笑笑,对唐湾说:“唐老九,用吾的三间茅草房换你的六间楼房那是吾赚大了。吾明白,你是听信了老梁的牛皮,听岔了风水大师的骑马句,西村人又都说那下面有‘龙须’,所以你念念不忘吾那块地皮,千方百计想得到它,现在居然想出用六间半陋脱楼房来换吾的三间草房。你想换的不是吾的草房,是地皮,是吾的风水宝地。可是跟你换了,吾还不被社员戳断脊梁骨?吾一家子有何脸面住到你的楼房里去?还能住得安生?吾这么说倒不是留恋那块地皮不肯让。就算六间换三间打平手,不沾你的便宜,跟你说实话,吾暂时还没那个能力把你的六间半陋脱房子造上去。跟你换了房,又没能力把这半陋脱楼房造出来,那吾一家子住哪儿去?如果你实在放不掉吾的那块地皮,实在想得到手,那你可以等,等到吾有能力把你的楼房造上去的时候,吾俩再来签合约换房子。怎么样?你愿意等的话,就把施工停下来;如果你等不及,那就别打你的如意算盘,接着继续造你的房。但是,你必须把高度降下来!”
徐雪森并没有明着反对换房,可是,他的话又明摆着暗示换房是不可能的。棉里藏针!拿他毫无办法。想换地皮的伎俩落了空,还逼着要把高度降下来,唐湾不服气,搬出金书记的靠山:“徐雪森,换不换房是你的自由,我强迫不了你,我的命也镇不住你那块地的风水,就算我嘴上抹石灰——白说。但是,你要我把房子的高度降下来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手里有乡政府的批文,金书记也有明确的指示。你敢对抗金书记?”
想拿金书记来压人?谈都别谈!徐雪森瞥了唐湾一眼:“你别拿金书记来说事,否则,你连一间平房都别想造!就是造了你也别想在里面住安稳!”
唐湾听出这话里的分量,看一眼刚才西邨在他新砌墙上打的洞,心虚了,连忙改口:“徐家大哥,发什么火嚒?我明白强龙不斗地头蛇,怎么的也希望您徐大社长多多关照呢!我是想说,金书记是同意的——”
徐雪森马上诘问:“金书记让你造多高?他知道你的下风头是什么个情况?他会赞成你把房子造上去挡别人的阳光?如果他同意,那他就不是吃稻米的人,是吃长草长大的畜生!”
唐湾见徐雪森的神情很威严,话里话外的意思毫无商量的余地,只得答应降低高度。
徐雪森也知道,高度再怎么降,楼房还是楼房,再矮的楼房也比平房高。但唐湾答应降低高度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还真的不让唐湾造房吗?那是吓唬他的。乡政府已经批了,那就不是哪个个人可以否认的事。再说欺人太甚也不是徐雪森一惯的为人,他便劝宋树根接受这个现实。
宋树根像木头似的呆站着。强逼唐湾把楼房改为平房是不可能的了,阻止他在原地造房更不可能;可唐湾的高楼一旦造起来明摆着挡住他的风水挡住他的财路,让他这辈子和下几辈子都别想翻身,这口气他宋树根咽不下。他又想,除非三间平房不造了,挪地方。可挪到哪里去?如果挪了,原址的风水宝地也就放弃了,再到哪去找出一块风水宝地来?还有,现在留下的一间老房子怎么办?造房子不比种青菜种萝卜那么简单,不能只顾眼前不留后路。唯一的好办法是抬高新房的屋檐和屋脊。才刚唐老九不是激将让吾把房子抬高吗?抬就抬。哪怕比唐湾一层楼的楼面高出一寸,那也是高,他宋树根的平房就高于唐老九第一层的楼房了。等今后攒了钱,有条件了,再把平房接上去盖成楼房,这就最终超过他唐老九,这口气就出了,宋家也就翻身了。
宋树根思前想后,觉着这是个好办法。他又庆幸自己的主意,马上去找作头萧师傅商量。
西邨跟爹徐雪森一样,是个忿恨恃强凌弱而同情弱小的人。宋树根虽然可恶又可恨,但与眼下的唐湾比起来是弱者,显得十分可怜。他暂时忘却了对宋树根的恨,想从宋树根身上找出办法来对付唐湾,挫一挫唐湾以势压人的霸气。见宋树根走了,他马上跟过去。
宋树根找到作头萧师傅,要求他把屋檐抬高,说能抬多高就抬多高,而且越高越好,务必要超过东边“上风”唐老九楼房的一层楼面。
萧师傅惊讶地望着宋树根,坚决反对:“宋树根,你有下巴没有?造房子是小孩子和泥巴过家家吗?亏你想得出!”
西邨已是第三次见萧师傅,算是老朋友了,胆子壮了一点,也鼓动萧师傅把房子抬高。
西邨两次救过自己的命,所以,萧师傅对西邨很客气,说话也和气:“西邨,我跟你说实话,正是看在你救过我的命的面子上,我才推了别人的工程答应接手你们村的这桩活的。后来,他宋树根说日子提前了,我二话不说又把东葛庄的工程停下来,都是看在宋树根是你邻居的份上,而且还免去了工程款的零头。你问问宋树根,是不是这样?既然我接手了这桩工程,我就要对工程的质量负责,拆烂污的活我不会做,也绝不做。”
“萧老板,这口气吾咽不下呐!”宋树根闷头抽着旱烟。
萧师傅又冷峻地看着宋树根,很认真地说:“我们一来就看明白了,你‘上风头’邻居要造的是二层楼房,把你的平房完全压住了。别说你主人咽不下这口气,就连我们匠人看了都觉得憋气,好像是两个工程队在打擂台似的,也想帮你把房子抬高一些。可是,房子造多高得看基础。你的基础就这个样子了,立柱就这么高,砖头数量不足有一部分墙体只能砌空斗墙,灰浆又是泥浆,如果非要抬高,一二寸也许马马虎虎不成问题,可再高就难说了,说不定捱不过几年,顶不住一阵台风,还作兴不等架梁墙体就会坍塌,我不敢打包票。当然,房子是你的,你是主人,我们匠人当然听主人的吩咐。你都把我的恩人搬来了,无非是想说服我,那么,宋树根,还有你恩人西邨,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实在是我负不了这个责,那就请个保人来,当面把话说清楚。”
萧师傅显然是误会了西邨,但西邨的确巴不得出现他所说的那种局面,那是宋树根自找的,是宋树根自食其果,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于是西邨连忙对宋树根说他去喊六叔公和唐老七来做见证人。
宋树根将信将疑,猜疑萧师傅不愿意超出承包工期多干活,所以用这种后果来吓唬他。“萧老板,如果不抬高,吾住在新房里面也是活受罪,不被气死也被憋死!吾还就不相信抬高几尺就有墙倒屋塌的危险,你只管大胆地往上砌。如果真有什么风险,吾宋树根认了,绝不会把责任推给你。西邨,麻烦你,就去找二位中人来。”
宋氏六叔公和唐门老老七来了,都极力反对宋树根的决定,无奈宋树根一意孤行,钻在牛角尖里拔不出来,也不等二位见证人发话,就命令似的让萧师傅照办。萧师傅再次强调所有责任一概与他无关,然后吩咐瓦工把已砌成的檐头面拆掉,继续往上砌墙体。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鬼使神差,也许活该宋树根倒霉,萧师傅的警告不幸发生了。
宋树根嘴上说不相信抬高墙体会有危险是假的,其实他心里时时害怕出现这种局面,所以,他不停地关注着墙体的垂直度和平整度,不停地检查。
在原来的檐头墙体往上砌高了二尺左右,凭肉眼都能看出已经超过“上风”唐湾二层楼的楼面时,宋树根发觉东山墙的墙体微微有些“凸肚皮”现象,他便自说自话找到一把木榔头去拍打,试图把“凸肚皮”处拍平整。天底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就有奇怪的奇迹发生。就在宋树根拍打凸出的墙面的同时,一阵狂风卷起地面上的灰砂尘土草屑鸡毛从西南方向刮来,遇到两家新房凹处受阻形成旋窝,一部分旋即刮向空中,一部分穿进狭窄的夹弄。东边,夹弄东边唐湾新房的西山墙边的楼面上,手扶铁制起吊装置的工人被突然刮来的狂风打了个趔趄,出于自保的本能,他松开握住的吊杆,趴倒在楼面上。可高大笨重的起吊杆受到推力向西、向夹弄倾倒过去。这笨重的起吊杆不偏不倚砸到了宋树根的东山墙上,本就不垂直不平整有些“凸肚皮”又是空斗的墙体遇到沉重的撞击,又在狂风的作用下,“轰隆隆”地倒下一大片。成片的墙砖和笨重的起吊杆一齐压到正在墙下拍打墙体的宋树根身上。
“出事了!”萧师傅大惊失色,连忙组织施工人员把宋树根送往医院抢救。幸好,吊杆和断砖砸在宋树根的下半身,宋树根的命是保住了,但两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医生只能截肢。
从事故现场的现象看,宋树根是被东边唐湾家施工的起吊杆砸倒墙体而受伤的,唐湾及其施工队袁队长就难辞其咎,逃脱不了干系。在徐雪森的协调下,唐湾和袁队长最终承担了宋树根的全部医疗费。
但萧师傅心里清楚,这与墙体被人为地拔高而造成墙体歪斜不结实有关,是两方面作用的结果。如果不是被起吊杆砸倒了墙,那过高的空斗墙体也难以承受沉重的屋面,难保在上梁的时候不会坍塌。这是他又一次死里逃生,是宋树根做了他和他的伙伴们的替死鬼。幸好有言在先,幸好找来了见证人。即使有人看出或者宋树根发现墙体有问题,那也赖不上自己,他完全可以免责。而宋树根是标标准准的自食其果,打折了胳膊只能往自己的袖管里塞。
得到消息的西邨暗暗高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了!宋树根,你终于有今天?让你活不如死!看你还想祸害谁!姓唐的,也让你破破费!”
作为社长的徐雪森却不能不管这堆烂摊子,不能袖手旁观。造了一半的房子突然塌了半堵墙,宋树根截了肢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老婆丝丽娘急得发了疯,本来就不当家毫无主张的她只知哭,哭得昏天呛。总不能让造了一半的房子就此收场吧?徐雪森再一次不计前嫌,安慰了宋树根和他老婆,让萧师傅拆掉砌高的部分,按照原来造平房的规矩,重新善始善终把房子造好。
徐雪森又为宋树根主持上梁的一应程序,添置必要的材料,让丝丽回婆家准备上梁所用的鞭炮和抛梁(粮)所需的糕糰糖果花生等物品。宋树根对此十分感激,说一切拜托了;又说,为了驱赶新房里的晦气,也为了给他冲喜,要求徐雪森务必为他操办上梁喜酒,而且务必要隆重一些。徐雪森又安排社员采买酒菜,延聘一流厨师,向宋树根的亲友发出请柬。
按理说,宋树根三间平房的施工期要比唐湾造六间楼房短得多,可一方面因为宋树根出了事故后房子要翻工,另一方面唐湾请来的施工队是专业工程队业务熟练,所以,两家的施工进度几乎一致,唐湾择定的上梁日子竟与宋树根家在同一天。为了再抢“上风”占“先机”,唐湾暗暗与宋树根较上了劲。他也要大办酒席。除了邀请亲朋好友包括连襟张副局长之外,他还向有关方面的领导包括金书记、刘副书记、徐雪森、黄长工等人发了请柬。这还不算,为了显示财富和地位,彰显荣耀,他又聘请县剧团的演出队和县群艺馆的腰鼓队来唱戏、耍龙灯。
两家的上梁时辰到了。东边,新楼房场地上锣鼓喧天,鞭炮震天,龙灯翻滚,弦箫齐鸣,人头攒动,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西面,在宋树根三间平房前的场地上,只有瓦木工和少许帮衬的小工在忙碌,他的亲戚大多都到东边看热闹去了,几枚小炮仗升上天都没听见爆炸声,场面显得冷冷清清。只见站在正梁上的萧师傅张大了嘴巴念念有词,然后匆匆向地面抛撒糕糰糖果花生之类的喜品,帮衬的几名小工不慌不忙地跑过去捡拾。被抬回来感受自己新房落成喜悦的宋树根躺在躺椅里,目睹这一切,心头涌起无尽的痛楚,眼里饱含心酸的泪。
两家的上梁仪式举行完毕,接下来就是吃了。人们来的主要目的是吃,吃上梁喜酒。唐湾家的酒席摆下二十多桌,围着新楼乌央央一大片;宋树根家也有近十桌,都摆在新房门前的场地上,与唐家仅隔几步之遥。各家的亲友找到自己的座位,兴高采烈地撸起衣袖,举起筷子挑自己喜欢的菜往嘴里塞,端起酒碗大口地往嘴里灌。
金书记、刘副书记坐到唐湾家的酒席上。金书记对坐在上首的张副局长眉飞色舞地夸奖新楼的气象。唐湾强拉硬拖徐雪森去作陪。碍于情面,徐雪森去了。小六按约把西邨拉到他家去吃上梁酒,还把小凤和三妹也喊上了。
西邨无精打采地吃着喝着,突然听到东南方向唐湾家的酒席上爆出吵闹来,不禁举头看过去。可是,正是这一看,让他惊呆了,而且给他惹出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