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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1 / 1)

吃晚饭时,小凤在饭桌上公开报告说西邨今天赖了学。这引起爹娘的责问。徐雪森瞪起眼睛追问。西邨解释说,一大早出去练功练晚了,碰上了胡州来为唐老九选屋基的风水大师,便想看个究竟,耽搁了。西邨又说,大师看中吾们家屋后那一片荒地,说是龙地,是绝好的风水宝地。唐老九听了十分眼红,想霸占。可大师不小心一脚踩空,跌倒中了风,为了救治大师,他一上午就没去上学。但他没有把企图向老道学八卦的想法说出来。

“喔?是大师说的?是龙地?”西邨娘听了,十分兴奋,忘掉了西邨赖学的事。她联想到自己的丈夫也说过这块地的神秘,前一阵老梁和宋树根等人在地底下还挖到了“龙须”,村子里的社员都说这里是“龙地”,连宋氏家族的六叔公都说很有可能,但所有这些都是凡夫俗子的猜测,不足信的。现在,话从风水大师嘴里出来,那份量就不同了,那必定是真的了。

虽然自己早就料定这里是造房的好去处,父亲徐雪森听了心里还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感觉,眯缝着眼盯住儿子看。他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儿子瞎编的。这龟儿子,现如今读了几本书,又学了点医,见的人多了,说出来的话都要拐个弯听,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糊弄人的。“你说的是真的?”

“还说要出大富大贵之人呢!”西邨觉着父母亲没有追究他逃学的事,心里轻松多了,补充道。

“说的是你吧?”小凤挤挤眼。那眼神总让西邨觉着是不怀好意,有嘲讽的意味。西邨心里很不开心。

“吾们家就在这龙地上,富贵之人当然出在吾们家里喽!不是西邨,就是你们!”西邨娘很得意地用手指着西邨的三个弟妹。“你们几个听见了吧?今后一准有出息!吾和你爹总算没有白忙,总算有了盼头!”

“河里漂来整捆的钞票也得起早去捞!去晚了还轮得到你?空等就能发财了?做你的梦!练功?练出什么名堂来了?啊?练了张嘴!你的医学得怎么样了?啊?”徐雪森毕竟是父亲,是男人,不会把内心的喜悦放在脸上。而且,他现在是共产党员,是村干部,是不能信迷信的。迷信的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吃你的饭!很高兴的事到你嘴里就败兴!”西邨娘朝丈夫瞪起眼。“孩子吃的苦还少吗?他要算赖汉,这天底下就没有勤快人了!西邨,别恨你爹,他也是为你好,啊?喏,吃块肉!”

“吾不会的!娘。你自己吃。”西邨瞟了一眼父亲。

小凤把夹在筷子上准备送进自己嘴里的肉顺势放进西邨的碗里,又用筷子使劲往饭里摁。这动作与当年她母亲的动作一个样。西邨朝她投去疑惑的眼神。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放火是你、救火还是你,都是你!

父亲吃完了,抹抹胡子拉碴的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西邨,才刚你说是唐老九喊来的风水先生?他看中了吾们家屋后的空地?”

“是那个在县城里做生意的唐老九。风水大师给他选定的是他自己的老宅和门前的打谷场。大师说吾们家的屋基与他唐老九的命不匹配。但是,吾看得出,唐老九不死心,对吾们这块龙地眼红着呢!”西邨回答说。

“他爹,不能让唐老九来霸占!这块地是他太爷爷留下的,不能让别人来抢了风水!”西邨娘急了。

“现在哪块地是私人的?都是集体的,都要服从统一规划,不是你想到哪就到哪的!不用你操心!”徐雪森笑着说。

“难说!不是你说的么,他唐老九是什么‘脏’局长的连襟,又有金书记给他撑腰?你别太大意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西邨娘提醒说。

“爹,吾看出来了,黄长工好像对唐老九很反感。要不,让黄长工出面把唐老九赶走!”西邨给父亲出主意。

“靠黄长工?你们看走眼了。这个黄长工是个没脑筋的人,他是唯上级是从。金书记放个屁他都当香水闻。”徐雪森拿起他的竹竿旱烟筒,装烟丝、点火。两缕浓烟从他的鼻孔里冒出。

“那就告诉刘乡长刘书记,让他出个面。他这个人是正派正道人,不会让唐老九胡作非为的。”西邨娘确信刘副乡长一定向着她,而且一定会帮她。

徐雪森笑着看看他们,微微摇摇头。“集体的事不用你们瞎操心,管好你们自己吧!凤丫头,还不把碗盏收走?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你说得倒轻巧!到时候金书记一句话,你的心肠一软,这龙风地就被你让出去了!不行!这事由不得你!西邨,凤丫头,明天,你俩个就别上学了,帮衬着娘用山墙边的砖砌道围墙,把屋后的空地围起来,省得被人惦记!”西邨娘激动地搓着围裙,脸色涨得通红。

“你这是做什么?围起来?围起来就是你的啦?村里人家家户户都学你,在门前屋后围道围墙,把集体的土地圈起来,还成体统?你让吾这个社长怎么当?让吾这个督查委员怎么管别人?啊?你说说看!”徐雪森把竹竿烟筒狠狠滴敲着四方桌的腿。

“怎么管是你的事!吾只晓得管好自家的地!别的都能让,这块子孙地不能让!西邨、凤丫头,就这么定,明天你俩帮吾砌围墙!”西邨娘态度十分坚决,把袖子一甩,“凤丫头,碗筷吾来收拾,你们做功课去!”

夜深了,万籁俱寂,小凤与三妹、四妹在南房睡了,弟弟早已进入梦乡,西邨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白天风水大师和他的罗盘一直在眼前晃悠。他后悔。后悔不该让大师去屋后。后悔自己不知道那儿有个空洞,如果知道,他就会制止,大师就不会陷进去,就不会造成中风。他后悔自己医术太过平常,居然没有及时诊治出老头有中风的可能,没有交代唐老九。他后悔不该离开现场,如果他在老头身旁,老头就不会中风开不了口,凭自己的热情,老道一定会把罗盘和八卦的使用诀窍教给自己的,“诗盘子”上的字符就能破解,就能去东陵起挖宝贝。有了钱,像金莉家的院子立马就可造起来,甚至还可造楼房,比那院子更气派,也免得让这块地空在那里,遭人惦记。

可是,懂“易经”能破解“诗盘子”的老道中了风,说不了话了,千载难逢送上门来的老师擦肩而过!该死,是吾的疏忽。西邨后悔死了,肠子都要悔青了!

翻身,再翻个身。算了,别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帮衬娘砌围墙呢!娘说的对,这块风水宝地一定要保护好,不能让唐老九来抢了去。唐老九不来抢,却难保别人不惦记。围起来了,就堵了别人的念头,让觊觎之人彻底死了心。

罗盘又在眼前晃了起来。老道手持罗盘的动作、旋转身子的模样、摆放罗盘的方位,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他仔细地琢磨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回想着大师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态,企求从中找出罗盘的使用诀窍。他忽然想起,大师摆弄罗盘的同时,几次抬头看天的。对了!秦伯秦铁匠在找宝贝埋藏之地时也是看天的,说要按照北斗星来找。那是定位!对,是定位!没有定位,就无法选定方位!可是,大师看风水是在白天,白天是没有北斗星的,只有太阳。那么,大师看天是看什么?也是找定位?他是另一种定位方法?不对!东南西北的方向是不用人定的,北就是北,不会因为罗盘怎么放就会改变。罗盘上有个功能就是指北针。

两线交叉形成一个点,不同的夹角交叉点的位置就不同;经过一个点的直线可以有无数根——几何学的原理在脑子里响了起来。埋宝地就是一个点。要确定或者找到这个点,从几何学角度来说,至少要有两条直线。任意方位的一条直线都会经过这个点的,关键的关键是另一条直线。这另一条直线究竟应该从什么方位出发或者说选在哪个点出发?也不对!第一条直线也必须事先确定!必须确定两条直线的出发点。

秦铁匠的癞头连长真是太高明了!他画的地图和八卦图放在你面前都无法破译,如同看天书一般让人头疼。他的心思居然这么慎密!不!癞头和尚哪懂几何?也许是他自己凭想当然乱涂乱画的地图?如果是这样,可“诗盘子”上的八卦字符又做何解释呢?他分明是在用八卦记录方位,用八卦字符标注直线的出发点!可是,八卦图上的字符不完整了。即使风水大师没有中风,也未必破解得了!除非他是解读八卦的高人,能看出缺损处原来应该是什么字,能够恢复原貌。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恢复原貌,补齐破损处的字。不懂八卦的原理怎么补?连看都看不懂,还谈什么补?向几何老师请教?学现代科学的老师哪会懂老古董的八卦!那就只能等胡州城里的风水老道身体康复了,能开口说话了,再登门请教。但是,如果他一时康复不了,几年开不了口,怎么办?屋后的空地即使围了围墙也难保没人惦记,要尽快把房子建起来。解不了八卦字符,就没有钱。指望爹的工资是靠不住的。怎么办?找音吉图!找海兰的爷爷老翰林!对,找翰林音吉图!老翰林学问深,一定懂“易经”,也一定肯帮吾破解“诗盘子”。至多从起挖的宝贝中分出一部分来酬谢他。那么多宝贝本来就用不完。

想到了音吉图,海兰的模样跳到了眼前。嗨,海兰怎么样了?一晃几年不见了,她该有小凤一样高了吧?也许要高出许多去。因为她家里的条件比吾家好许多,能经常吃到肉,能吃到猎人送去的野味。她应该也上中学了。她还是那样泼辣、那样甜美、那样天真浪漫?是胖了还是瘦了?腮帮子上的酒窝还在吗?现在的她说话会像小凤那样喜欢拐弯抹角、酸溜溜的吗?不会。她是开朗的人,血管里流着满族人刚强的血。

坏了!离别时,海兰眼巴巴地要求带上鹞子去接她的,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一忘就是几年,好像当时觉得大恩不言谢,连封信都没写!太大意太不礼貌了!今天如果不是风水老道来看风水选屋基触发自己想起了破解“诗盘子”,压根儿就把她忘了。音吉图爷爷给的海兰的庚贴和《南鹞北鸢考工志》还锁在柜子上的箱子里呢。忘恩负义!真该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老翰林怎么样了?他去找宝贝找着了吗?发财了?一定是找着了,发财了。人一阔,脸就容易变,就会财大气粗,就容易忘事——贵人多忘事嚒!难怪他们也把吾给忘了,连信都不给!也不对。他们没问、吾也没给地址,海兰和她爷爷把信寄到哪儿啊?爷爷说好是让吾去接海兰的,海兰一定在等候呢!错怪他们了。海兰该有多焦急啊!也许她跟吾一样地在想念,在责怪。翰林音吉图不是吃独食的不义小人。想起来了,他说过,一旦找到宝贝,是要与吾平分的,至少要给三分之一,由海兰保管,作为嫁妆的。

如果音吉图爷爷找到了宝贝,而且真的给吾留着一份,那吾家翻盖砖瓦房的钱绝对够了。这样的话,吾现在就用不着这么着急这么费尽心思地破解字符,至少可以慢慢来。等吾破解了“诗盘子”,找到了小凤爹秦铁匠埋藏的宝贝,也学老翰林的榜样分一半给他,还爷爷的情。那就马上给海兰去信,把吾家的地址告诉她,让她把宝贝换成钱寄过来,或者干脆自己直接上北京去当面说,对!还是找机会直接去比较好。如果海兰爷爷没有找到他的财宝,那就请他帮吾破解“诗盘子”,一起去挖出宝贝。

可是问题来了,当年老翰林音吉图是用海兰交换“诗盘子”的,现在伸手去接音吉图给的宝贝,或者找上门去请求他帮助破解“诗盘子”,那不等于是承认了这门婚事?不就等于同意海兰做自己的娘子?当年与吾一样不谙世事、不懂联姻为何物的海兰现在能顺从爷爷的安排嫁给吾,而且是心甘情愿?如果海兰不愿意倒也罢了,可如果海兰说要拿走财宝非要捎带上她,要求爷爷破解也要带走她,那该怎么办?既然上了她家的门,她岂肯轻易放走自己?就不会缠上自己跟着回西村?海兰是满族人,性格刚强着呢。拒绝海兰就是拒绝财宝,没有财宝拿什么造房子?上北京不就是为了造房子吗?要造房就得上北京,要想得到财宝就得带回海兰。按照瓦工的娶妻标准,海兰的确是理想的娘子,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血统远,杂交的种生命力强,又是书香门第,开朗豪放,既知书达理又柔情似水;不像小凤小肚鸡肠小心眼,叽哩呱啦管头管脑的啰嗦个没完,比小凤强多了。娶到理想的娘子又得了财宝,可谓两全其美。可是,家里一下子又来一个娘子,小凤怎么办?那就糟糕透顶!小凤爷爷给的庚贴是娘收的,也压在箱子里,而且人都住在家里几年了,能一赶了之?留谁、赶谁都下不去手!虽然与小凤朝夕相处,却越来越觉着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当初的感觉早已消失,留存的是怜惜、感激和尊重,既喜欢又厌恶,除此之外说不出还别的感觉,有的是兄妹的情义。可西村的人都把小凤当成是吾未来的娘子,她自己也时时处处流露出她是小媳妇的角色,娘更是把她挂在嘴边,什么都护着她。如果不是小凤自己提出来另找人家,别人,吾或者娘,如何开口把她赶出徐家?

本来不想把秘密告诉任何人的,不想上北京去搅动已经平静的水塘,想自己学懂了八卦偷偷地破解“诗盘子”,然后悄悄地带上几个徒弟去挖宝的,但是,现在情况来得这么急,要赶快把房子造起来以防被别人霸占了这块风水宝地,风水大师是靠不住了,只能北上向翰林音吉图爷爷求救,去接受他的宝贝或者求他破解八卦字符,这就绕不过海兰。对海兰怎么说?当初吾真傻,为什么接她的庚贴呀!退还给她?有那么容易?流着刚强满族人血的海兰能善罢甘休?不想倒也罢了,一想起海兰,西邨内心深处海兰的印象就如同粘在心瓣上似的抹不去、赶不走,那股沁人心扉的体香犹如在鼻。海兰太可爱了!

女大十八变,人大心也大,也许海兰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当年的话只是少女的随口一说,这完全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胡乱猜测,大可不必这样煎熬自己。如果海兰果真缠上自己,那就让她与小凤去争,或者公开帮助子长牵线搭桥,把小凤往子长身上赶。

不管怎么说,应该写封信问问翰林音吉图爷爷了,看他怎么说。信可以写给海兰收,让海兰转给她爷爷。就这样定,明天,或者后天,把围墙砌起来之后,就写。睡吧,明天要起早呢,先去练功,随后帮衬娘和小凤砌围墙。

西邨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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