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西邨一阵风跑到“布仁堂”把消息告诉黄甲祺。黄甲祺一听,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两眼发直,一句话也说不出。西邨安慰几句,连忙转身跑去窑厂的工地找他爹。老梁告诉说,他爹被人喊去乡政府了,他又拔起腿奔向乡政府。

徐雪森是被兼副乡长的刘副书记叫去商量工作的。刘副书记说,在徐雪森去县委党校学习期间,他也接到了举报都站长强奸柴寡妇的信,跟徐雪森一样,也感到很棘手,既没向金书记汇报,也没有派人处理,一直压着,想等徐雪森回来后交给他去办。可是,没过几天,金书记主动找到他,说徐雪森临去党校学习前主动把案子移交给了党委——他,为了赶时效,他就责成政府办的崔文书去调查了一下。崔文书的调查结果是都站长半个月前确实想去嫖柴寡妇,可一摸口袋忘了带钱,马上退出门离开了。没赚到钱的柴寡妇恼羞成怒,出于对革命干部的报复,就托人写了举报信,诬陷都站长强奸了她。金书记说,都站长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崔文书一找他他马上就承认主观上有嫖妓的念头,并当场做了检讨。金书记又说,不管怎么说,都站长最终并没有发生嫖妓的事实,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地把一个有些资格的革命干部一棍子打死,所以他亲自找都站长谈了一次话,严肃地批评了他,都站长又写了份深刻的书面检查,这事就算了结了。

刘副书记说,他毕竟是副书记,一把手说亲自谈了,又说了结了,还能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但是,他说,他心里的疑问一直解不开。他根本就不相信崔文书的调查结果。况且,这么重大的案子怎么能交给一个党外人士的文书去处理?这不是胡闹是什么?是根本违背组织原则的!他说,他还有更大的嫌疑。乡政府里的干部都知道这个崔文书与都站长沾着亲,即使他是党员,从一般的原则上来说文书也得回避。金书记为什么还非要让崔文书去调查?这不是让小偷的亲娘去调查自己的儿子么?他的调查结果有多少可信度?水份有多少?天大的笑话嚒!只有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那就是金书记要故意庇护都站长!

徐雪森还没听完就气坏了。明明是金书记拐着弯要他把案子转出去的,却对刘副书记说成是他主动把案子移交出去,这就更加证明了刘副书记的怀疑。还有,按照崔文书的调查,都站长主观上想去嫖妓,结果身上没带钱就自动离开,这可能吗?没赚到钱又没被人睡的柴寡妇反而恼羞成怒?更不可能。如果举报信真的是柴寡妇托人所写,那最大的可能是都站长的行为激怒了她。激怒柴寡妇的原因很可能是都站长事实上嫖了,甚至行为很恶劣,完事后又赖了账!

徐雪森越想越火,心里愤愤不平。他建议刘副书记挂帅,由他亲自去重新调查。“吾就不信他姓金的能一手遮天!不能让荼毒百姓的坏分子逍遥法外!否则,西桥乡的共产党在百姓心目中成了什么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鲜鸡汤,谁能咽得下去!”

刘副书记劝徐雪森不要激动,更不要操之过急,等他找机会向金书记汇报后再动手不迟。

在门外听了一会的西邨再也等不及了,破门而入。刘副书记与徐雪森都吃了一惊,连忙问有什么事。西邨把刚才金书记说要查抄“布仁堂”的话说了一遍。

“他娘奶奶的!立场?他姓金的现在讲立场了!黄甲祺已经是死老虎了,还怀疑他要搞阶级报复,非要赶尽杀绝;姓都的为非作歹一再纵容还要包庇,这叫什么立场?是哪家的立场?关掉‘布仁堂’对谁有好处?活豺狼不打去打死老虎,他姓金的屁股究竟坐到谁的板凳上去了?他娘奶奶的畜牲!”徐雪森激动异常,把刘副书记的办公桌拍得震天响。

“老徐,有话好好说,先不要激动嚒。”刘副书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前门”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徐雪森,然后搬了把椅子让西邨坐下。“西邨,把刚才的经过再说一遍,你怎么遇上金书记的?”

西邨说是金莉喊他去给她娘看病时,在她家天井里遇上的。金书记让他给黄甲祺带个话,要求黄甲祺自己主动关门,否则,乡里派人去查封。

刘副书记边听边踱步边思考。“西邨,我问你,当时金书记讲这些话的时候给你的感觉怎样,口气是盛气凌人还是,还是——”

“跟以前比好像不那么凶。”西邨想了想,回答道。

“好,好的。”刘副书记停了下来,转身对徐雪森说:“老徐,金书记这是他个人的试探,他又想以个人的好恶去处理某些事。你想,查封一家开了很久又得民心的私人诊所,不管合法还是非法,是要以政府的名义实施的,他个人不能不经集体商量越过政府去调动人力处理。所以我估计他这是想恐吓黄甲祺,让黄甲祺自动关门歇业。黄甲祺如果真的把门关了,而有人有不同意见,他完全可以推脱说那仅是他个人的看法,仅供参考,他没有任何责任,但他的目的却达到了。”

“会,他会的,他就是这么个人,想一茬是一茬!可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说明什么?”徐雪森真懵了,眨着眼。

“就是说,还有商量的余地!”刘副书记拍拍疑惑的徐雪森。

“商量什么?跟他辩!板过来!”受爹的影响,西邨更激动。

刘副书记朝西邨笑笑:“真是你爹的种!一个样!”说罢,从口袋里掏出钱,塞到西邨的手里,“去,上街去买瓶‘西凤’。”

“做什么?您喝?”西邨不解。

徐雪森也大惑不解:“你还有兴致喝酒?稳坐钓鱼台的和事佬!”

刘副书记又甜甜地一笑。“西邨,你刚才不是说打破了金莉一瓶‘西凤’酒吗?不要赔?起码的礼貌总得讲吧?就以赔酒为名上金书记家去走一趟,骨子里呢就是去商量关不关‘布仁堂’。老徐,你怎么也愣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冤家宜解不宜结!走吧,一起去,阎王还不打上门人呢,你上了金书记的门,他还能把你赶出来?走吧,别愣了!”

“不去!吾去拍他的马屁?再过十八代!”徐雪森坐着一动不动。

“怎么叫拍马屁呢!上书记家的门去商量工作那叫拍马屁哇?你也太小心眼了!你要保住‘布仁堂’,就得去跟他商量,说服他放弃他的决定,就得登他的门。不是你说的嚒,人过矮屋檐,不得不低头嚒!”刘副书记伸手去拖了。

徐雪森甩脱掉刘副书记的手,很认真地说:“老刘,吾这次到党校学习,遇上卫生局的副局长,向他咨询过‘布仁堂’的事。他介绍说,因为郎中和医生不是一两年就可以培养出来的,现在群众看病难的问题也不是一两年可以解决的,所以县里是大力支持有经验有口碑的老中医开办医疗诊所。不管他们解放前是什么成分,只要认真接受改造,不与政府对立,没有现行劣迹,都应该允许,也是给他们自食其力的出路。对于已经开办的诊所,只需补办一下手续,可以继续营业。吾刚回来就被窑厂的工程拖住了,还没来得及告诉黄甲祺去办手续。县里既然有这样的精神,他金书记凭什么要关就关?为什么要去求他?他敢违背上级指示?”

“你以为他不知道上级指示吗?你以为我也不了解?上级的东西到了基层有好多种处理办法。他可以给你扣个帽子说你不符合条件;可以允许你开,但为了管理,为了监督,为了加强党的领导,他可以要你的诊所挂靠在乡医院甚至并给乡医院,骨子里就是一锅端,这都是合理合法的,完全符合上级的指示精神。注意,是精神,明白不明白?所以,你要保住‘布仁堂’,要让它继续独立行医,就得去商量,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想想吧,该不该去?”刘副书记细声慢语,循循善诱。

“听你这么一说,那就去。吾就不信他能吃了吾!”徐雪森果断地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下摆。“走,西邨,买瓶酒去,别被他看扁了!”

西邨带上酒,随他爹和刘副书记一起走进了金书记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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