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虎跳帮众对望几眼,静了片刻,起初均是一头雾水,逐渐纷纷露出笑容。一人伸出食指,在那虹枪门人脸前戳了好几下,连说:“原来…原来…哼哼!各位好心计啊。”
另一帮众道:“去年李继徽手下的杀手出走到蜀中,寄身北霆门,听闻北霆门还给他们起了一座院子。是不是有这回事?你们地缘近,那批杀手带到蜀中的故实,你们还有不清楚的么?”
那故意套话的虹枪门人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笑道:“黄兄、孙兄,别编派我小小虹枪门的不是了。这算甚么心计?不过想把我们在川南听见的事,与众位在关中洛阳的见闻参照罢啦。不错,李茂贞、李继徽手下那一队‘西旌’死士,有些甚么高手、干过甚么坏事,从前是极大的机密,连凤翔军自己的兵将,如果不是李继徽的亲信,都无福打听。可是自打西旌分裂为赤派与青派,青派入了蜀、投靠咱们蜀王,让北霆门供养,西旌从前那些事儿,管他是鬼祟也好、英雄也罢,可再不是机密啦!”
另一个虹枪门人帮腔:“虹枪门虽说远远地在川南立足,但东西两川府城的大消息,那是不敢含糊放过。蜀中向来推北霆门威望最大,那不用说,如今他们起了这座‘青派别院’,替咱们的蜀王迎来了贵客,北霆庄里从此多了一支精锐,不但是武功上的精锐,从前更是跟朝廷、跟朱温都作过对的!这支人马铁了心跟李继徽反脸,为显忠心,在蜀地放出不少朝廷与藩镇秘闻,虹枪门怎可不张开耳朵听一听?”
那姓黄的虎跳帮人道:“行,你们想问哪个王公大臣的事?这些人都死绝了,黄某也不怕在这儿提起。于兄最先发话,不知想打听甚么事?”
那姓于的顿了顿,旁边三个同门脸上浮起诡笑,一人搡着他道:“怕甚么?你记挂这些年,难道不想问问那人下落?最多不过是死了,有甚么问不出口的?”
姓于的冷笑道:“就算没死,难道轮得到我?你们一个个笑得这般邪门干甚么?”向姓黄的敬茶说道:“黄兄,好几年前,于某曾被家师派去长安办事,那年前朝皇帝被阉党幽禁在宫里……”
姓黄的点头说:“嗯,宦官刘季述作乱那一回。”
姓于的道:“不错。据说皇妹遂宁公主当时却失了踪,有说她被乱臣掳去,也有说她为宫中的武林高手带走避祸,后来才又回宫现身。于某到长安的时候,城中沸沸扬扬,都在传说遂宁公主这个人物,我因而听了好些。”
一个虹枪门人道:“这位公主当年十七岁,于师兄转述长安百姓传言,都说公主美貌世间罕有,心眼儿也是千灵万灵,只是身子弱了点,便似城南的迎风柳……”
姓于的听师弟语调殊不正经,横他一眼,问虎跳帮诸人道:“我就想问问,这公主眼下到哪儿去了?”
虎跳帮人沉吟未答,又一虹枪门人道:“亲王被杀,消息传得远,但公主是女流,混乱中是被杀又或被囚,我们可就真的打听不着。这遂宁公主若真如此美丽,被朱温的人掳去洛阳,皇家失势,哥哥叔叔死得净尽,她又能有甚么好收场?是不是给哪个朱温的爱将收去做妾侍了?”
此时店掌柜煮好了茶,倒入茶注子。白袍青年微笑道:“请等一等,我拿个茶碗来。”走到自己原本的席上,一手端了空茶碗,又慢悠悠在行李里摸呀摸,寻了一包果物出来,才回去茶炉边。掌柜迳自忙碌,他怡然自得,嚼果喝茶看书,赖定了店掌柜身边。
他走动取物之时,那伙江湖豪客并未停口,虎跳帮姓孙的说道:“咱们听见的消息却不是这样,于兄,你恐怕听了要伤心——遂宁公主十有九成九是死在宫中了,怎样死的并不知,可我听说她和前朝皇帝、昭仪、淑妃等人,尽数死在同一夜。老孙心想,这多半是同一回事了。”他说“同一回事”,自是指朱温遣人弑帝的同一场密谋。
姓于的一愣,道:“我有甚么好伤心?别要消遣我啦!唉,可惜,可惜,原来朱温连娇滴滴的公主也放不过。”
他师弟笑道:“要是我,才不这么赶尽杀绝。杀敌人的妹子、女儿,有甚么威风?睡敌人的妹子女儿,才算回事。教敌人家里的女人生我的娃,这笔买卖很好做啊。”
双方众人一齐笑骂:“唉呀,可不敢不干不净乱说!”却均偷偷觉得:拿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来说事,别有一分快感。又有人道:“咱们又没说是甚么人,我说是山上毛贼家的女人呢。”这故意撇清的言语令人更觉好笑,笑脸之上的眼神又不免几分邪意。
姓黄的笑道:“这却不是朱大帅和他手下的兵不懂得怜惜佳人。你们听说不少西旌之事,难道没听过遂宁公主跟西旌作对的传闻?这位公主年少又美丽,却绝不是个简单人物,那美丽脑袋瓜子里的主意很多,一心拥卫皇室天家。朱帅要改立新帝,怎容得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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