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开篇就说: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又有一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局形势是变化无常的,而关键在于,审时度势而已。但说起来容易,绝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
庄毅当然不是一般人,他前世是做暗线卧底的军人,审时度势而随机应变,这样的本事,他当然不缺,所有与军事相关的知识,他都懂一点。否则,他也不敢来草原,玩这种铤而走险的游戏。在他看来,人生就是一场游戏。
现在,是轮到他施展武力的时候,一场刺激的游戏也将开始。他见帐中众人争吵停下的瞬间,干咳了一声,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从怀中掏出一卷老羊皮,郑重其事而又恭恭敬敬地呈递到吐勒斯的案前。
这是他抽空写就关于奚族五部防务的条呈,当然只是简明扼要地说主要重点。在这个交通靠走,通信靠吼的年代,识汉字懂汉语的奚人也毕竟只是少数,吐勒斯和各部族长的汉语也就半拉子水平,所以有关细则,庄毅只能用嘴巴来交流了。
果然,吐勒斯快速看完,双目亮了起来。那副忧虑的老脸慢慢绽出笑容,呵呵笑道:“你暂且退下……待我传与诸部族长都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请你上前答话。”
庄毅点点头,拱手一礼,返回左侧下首末席坐下。
张宜泰挨近过来,笑道:“你都想明白,理清楚了么?待会儿可不要说偏差了。”
“不是还有你在嘛,不然叫你来干什么,就是让你拾遗补缺的呗!”
“处理文案的事,我倒是可以帮得上;军务上的事,我可不在行,靠你自己了。说实话,我对你处理军务的能力,仍然表示怀疑。马都山里那只是几百人,这里可是动辄数万,你如此年轻,又没治军的经验,真能行吗?”张宜泰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不行了?”庄毅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把张宜泰噎的张口结舌,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惟愿你能行,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你手里有人可用?”
“没有……难道你有?”
“那位朱利民先生啊,难道你把他忘了,这种大事的时候,你不叫他来,说不定他以为不受重视,就回河北了!”张宜泰冷笑道。
“哈!最近事多,真是忘了!还有扬光和尚也是人才,待忙过这一阵子,自然跑不了他们。怎么?自古文人相轻,瞧你还挺大度的嘛!”
“老夫既然来了,又跟着你混口饭吃,自是要为你的事着想,说什么文人相轻,老夫可不是那些夸夸其谈又气量狭小的酸儒。”张宜泰有些气恼,又挨近过来,小声问道:“你助奚王练兵倒没什么,可是又教奚人筑城屯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还不都是那该死的契丹人,否则,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啊?”庄毅没好气地回道。
“哼!是么?老夫可不信,你会想不到这事发展下去的后果。”张宜泰轻哼了一声,见庄毅故意打着马虎,不愿多说的样子,顿时心中有些不快。
张宜泰久居渔阳边陲之地,深知奚人各部内情,又加上最近耳濡目染的一切,对庄毅近来的所作所为持怀疑态度也在情理之中。
事实上,庄毅当然知道,奚人五部若发展壮大起来,同样会对周边各势力形成威胁。但他是有心故意如此,吐勒斯一旦通过筑城屯田练兵等手段击败契丹人,威望必然大涨。又尝到了人力、财力、兵力集中调度的甜头,到那时,肯定会想方设法增加手中的权力,增强对各部的控制,岂会轻易放各部青壮回去。
那么,外部威胁消除,内部矛盾必将由此产生。以吐勒斯显得厚道老实的为人个性,和圆滑有余而果敢不足的手腕,奚人五部一定会再次乱起来,而且是大乱。这一点,庄毅已经预见到了,他是乐见其成的。
庄毅来到草原上,或许最开始是为了爱情,为了艾兰公主,为了借几千兵。可见爱情从来不是个单纯的东西,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因素在内,令当事人都说不清道不明。而且爱情也是会慢慢变化的,让人难分真假。
现在,庄毅心中就有了另外的想法,他的胃口已经越来越大,野心也在急剧膨胀,但这点想法不足为外人道。
谁说巴蛇不能吞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运作得当,也是可以的。只有乱了,水浑了,才好摸鱼。当然前提是自身有一定的实力,阴谋不足取,这只会拉仇恨。审时度势,刚柔并济才是硬道理。
张宜泰同样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有些疑惑。而庄毅又不想将心中的想法过早地告诉他,时机不到,说出来未必是好事。
二人正说着,条呈已在帐中众人手中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吐勒斯的手中,嘀咕声四起,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吐勒斯见此颇为满意,招了招手,将术里唤到了跟前,轻声询问着什么。术里也一一思索后,认真地回答。看其父子二人的样子,似乎心结尽去,嫌隙完全消解。
这时,吐勒斯开口道:“庄大郎的这个条呈内容很简单,但对于我们奚人五部来说,却是意义非凡。所述无非是两件事:一是修筑城池军堡,使老弱与后勤粮草有驻屯存放之地,同时也可依托城堡自行防卫;二是按各部所属编伍大练兵,战马与器械盔甲自备,牙帐也可提供一些;三是屯田,这个得等到战后才有余力进行。现已开垦的田地,可修挖沟渠灌溉,确保战后能平安无事。”
“此三条于我奚人五部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完全同意!只是……先出多少青壮编伍练兵,又出多少青壮修筑城池呢?若与筑城会不会耽误了训练?”解剌先站了出来,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解剌族长无须担心,老规距是每部出七成青壮,但这次形势危急,按庄大郎的建言,各部皆出九成青壮,自行编伍后聚于牙帐,接受统一调度,筑城与练兵同时进行,某亦认为如此甚好,能更快地进行备战,你意如何?”吐勒斯微笑点头道。
“若如此……某无异议,那城池选址可有确定么?”
吐勒斯闻言一楞,转头看向庄毅道:“庄大郎!你且说说你的方略,也好为大家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