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渔阳张宜泰便是……见过宇达长老!”张宜泰站了出来,向宇达长老行礼道。回头见庄毅还坐在那儿没动,不由有些气恼地招招手,庄毅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跟上,却引来帐中众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按你们中原婚事程序,那得依父母之命,经三媒六礼方可。我们奚人没这么繁琐,一般是由男家设冰筵请媒人和女家长者交换庚贴,就算是婚事定下了。但我家大王身份尊贵,一向不计较繁文缛节,可庚贴还是要换过的,张郎中可曾准备了么?”宇达长老笑问道。
“谢宇达长老提醒,某已准备了,但请过目斟酌一番!”
庄毅惊奇地发现,张宜泰果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红本递了过去,宇达长老接过,也递过来同样的一个小红本,二人细看了一会儿,嘀咕了几句什么,都会心地微笑起来。
“生辰八字契合,大吉!”张宜泰乐呵呵地说。
宇达长老也连连点头,转身将两份庚贴呈到吐勒斯案前,笑道:“如此……这们婚事可以定下,请大王斟酌!”
“可也!”吐勒斯笑道,转头吩咐婢女去将艾兰公主请了来。
张宜泰也向庄毅打了个眼色,庄毅会意,上前挽着艾兰公主的手,一起向吐勒斯夫妇行礼,向媒人行礼,这才算是礼成。帐中众人一一上前举杯道贺,庄毅只得一一回礼称谢。
庄毅与艾兰公主的这个订婚之礼,显然也不是常规程式。一般这个时候,庄毅是要献上大礼的,大礼也就是礼物,这当然是依身份而定的。但庄毅这个寒酸穷啊,他性子也是吝啬凉薄的很,就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也未必会愿意拿出来,还眼巴巴地指望着吐勒斯倒贴点什么给他呢。
若按奚人普通牧民的习俗,男女订婚后,男方要送马、牛、羊和酒到女方家里,这称为“大礼”,而这个时候,姑娘要躲起来,不见未婚夫。直到临近婚礼之期,男方再送一次小礼,这时未婚夫妇才可以见面。
其实奚人的婚姻观念也是比较保守,一般是不与外族通婚的,也非常讲究门当户对等因素,完全是由父母或族中长者操办,虽然也是一夫一妻制,但男子纳妾侍也被视为正常。
显然,吐勒斯也不大讲究这个,他考虑的是整个奚人五部存亡的大事,而且艾兰与庄毅这次订婚,是按正式娶妻的模式来办的,反正艾兰以后嫁过去会是正妻。
至于艾兰公主,她一颗心全在庄毅身上,对父母也是孝顺异常,只要庄毅真有本事,能助她父亲渡过这次难关,这些礼仪什么的,在她看来也是小事,而且,庄毅现在可没有奢侈的经济实力,这点她完全知情。对于以后的迎娶婚礼,那才是她期待的。
至此,大帐中开始热闹起来,吐勒斯热情好客,众人推杯换盏回敬,宴会氛围走向高潮,直至夜深方散。
庄毅脑袋发晕,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到了醉酒的边缘,由着边武和沙固二人一左一右地扶了,与张宜泰一起回到营地。只见一轮明月当空高悬,远处盛大的篝火光芒映射夜空,鼓点和琴瑟声声传来,狂欢的牧人们似乎不知疲倦。
忽见营门处站着两名奚人士兵,走近了细看才发觉不是,竟然是黑车子室韦人。
那士兵用一口夹生的幽州话音说道:“庄郎君怎么现在才回,我们伯拉族长和保恩大人来访,可是等了你半夜!”
“什么?你们的伯拉族长,他什么时候来牙帐了,等着我干什么?”庄毅大为意外,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不由笑了。
既然契丹使者也来了,室韦的伯拉族长当然不便露面,但他来找自己,恐怕也不算什么好事。室韦人想暗中与奚人结盟夹击契丹,先是与术里、和骨奴等人搅在一处,见术里与和骨奴失势,已难得奚王信任,便来找自己,无非是为了那场即将来临的大战。想到伯拉族长可能在自己的大帐中坐等,庄毅并不想立即见他,便干脆去了张宜泰的帐中。张宜泰喊外面的士兵打了一盆冷水进来,庄毅洗把脸,顿感倦意消退,头脑清醒了很多,在条案后坐了下来,轻轻揉搓着太阳穴。
张宜泰又亲自动手煮茶冲泡了端上来,在条案另一边坐下笑道:“伯拉族长找到这里来,可见他们的形势不容乐观,已经急不可耐了。”
庄毅笑道:“这是肯定的,快到了草原人丰收的季节,黑车子室韦人每臣服契丹一天,就要交纳大量的牛羊战马等财产,可现在又不到与契丹人决裂的时机,他左右为难之下,能不急吗?”
“哈哈……那是!如果我是伯拉,我肯定想方设法,让奚人提早与契丹人打起来,这样我才能审时度势,瞅准时机给契丹狠狠一击,从而脱离其掌控,远遁草原深处过冬,躲到到来年夏秋之时,还能想办法夺回草场。”张宜泰笑嘻嘻地说道。
“嘿!不错……其实我也希望早点与契丹人决战,这样我就有足够的间来布局。但这是不可能的,就这些散漫的奚人牧民,作为骑兵还是不错,但装备也太差了,绝对难以匹敌契丹人。可要将他们练成步兵,至少也需要两个月才能形成战斗力。所以,这个伯拉的小心思,思啊,怕是难以如愿了。”庄毅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轻笑一声说。
“不见恐怕是不行的了,人家都赖在你这儿,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也罢!那就去见上一见吧!”庄毅苦笑道。
二人又小坐了片刻,庄毅这才带了张宜泰回自己营帐。庄毅上前掀开帐帘,就见大帐内一灯如豆,内侧自己常用的条案后,此时坐了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他头戴黑色卷檐皮帽,披散了头发,黝黑的脸庞瘦削狭长,一字细长双眉下,是一双同样细长的双目,鼻梁高挺下勾,显得很是阴蛰。
他身侧之人正是保恩,二人正无聊地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