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把那枚铜币反复检查毕,不见有恙,于是将铜币扔在了桌上。那痤疮脸微微一笑,不过这一笑面上痤疮堆挤,油腻腻煞是辣眼,其伸出手去便待取回铜币,将之重新弹转。
但那老头儿却忽然倾身,一把按住了那痤疮脸的手,叫道:“慢着,老子还是信不过你。”
那老头儿动作贼快,将那痤疮脸给吓了一跳,待得听清楚后,不由暗骂一声,说道:“那不妨,咱们换一个来弹便是。”
那老头儿转眼瞧了瞧一旁的瘦皮猴和癞痢头,似乎觉着那瘦皮猴生得一副贼兮兮地模样不放心,于是一指旁边的癞痢头,道:“你来弹。”
闻言,那痤疮脸与那癞痢头相视一眼,已然彼此会意,心照不宣。当下其缩回手去,由那癞痢头把桌上的那枚铜币给取去。
那癞痢头便即出声吆喝道:“要正还是要反,下注了诶!”
其等把这铜币有字一面为正,没有为反。当下余人分别押了,痤疮脸和瘦皮猴都押了正面朝上,那老头儿便押的是反面。
于是那癞痢头便将手里的那枚铜币竖起,左手食指将之按定在桌上,右手拇中二指一扣,屈指朝侧边一弹,那枚铜币登时蹿出。
只见得那枚铜币在桌面上游走了一圈,继而转至间中处,兀自滴溜溜地旋动,四人皆目光紧盯,眨也不眨,待其止歇。
须臾势尽,那枚铜币仰面便倒,四人定睛一瞧,却是个正面朝上,登时有人欢喜有人愁。那边厢几个小青年欢呼雀跃,这边厢那老头儿一把捂住了眼睛,沮丧地SHEN?YIN了一声。
那癞痢头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将那老头儿面前的金币给悉数收走,继而三人互视一眼,那瘦皮猴道:“今日就到这儿吧,散了、散了。”另外二人亦也出声附和,便YU一同离席而去。
见几人要走,那老头儿急,连忙一把拉住那癞痢头,道:“咱们再来一盘,再来一盘。”
那痤疮脸道:“方才不是说好了么,这是最后一盘了。”
那癞痢头道:“对呀、对呀,说好的可不能不作数。”
那瘦皮猴道:“就是、就是,我看您老今日手气背,就到此为止吧。”
那老头儿冲那瘦皮猴没好气道:“你方才不是说‘赢了就跑,那算甚么’么?!”
“你……”那瘦皮猴气道:“老子这是体谅你攒几个棺材本儿不容易,真是不识好歹!”
哪个要你个兔崽子……呃……不,哪个要你个猴崽子体谅了?!那老头儿不理,只是不住纠缠,道:“再来一盘,只要再来一盘就好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盘了,来嘛、来嘛!”
三人被烦得受不了,又想这糟老头儿身上不定还有油水未曾刮干净,那痤疮脸便作无奈道:“那……那好吧,那就再来一盘,不过真的就是最后一盘了喔。”
那老头儿喜笑颜开,放开那癞痢头,道:“好,咱们一盘定输赢!”
那瘦皮猴对老头儿道:“再赌一盘倒也可以,不过你拿甚么来下注。”
“老子把全副身家……”说着,那老头儿把手在自己身上翻来找去,连裤裆里都掏了掏,可半晌也未摸出一个铜板来。他面上颜SE渐渐僵住,换作了尴尬,讪讪道:“你们看,老子身上的这身衣裳怎么样?”
三人瞧了瞧老头儿身上那脏兮兮、又旧又破的衣裳一眼,不由眼珠翻白,一阵无言。
那癞痢头道:“大爷,您没有开玩笑吧?!”
那瘦皮猴则干脆毫不掩饰,一脸的鄙视,冷嘲热讽道:“你老小子那身破烂擦屁股都嫌脏,还是留着自个儿遮羞吧!”
那老头儿还不甘休,又道:“要不你们借点给老子,等老子翻了本,立马就还。”
你这糟老头儿翻个毛的本!那痤疮脸暗骂一声。他道:“大爷,您看,您老现在囊中羞涩,且今日确实是运势不佳,实在不宜再赌。不若您先回去筹集赌资,择个良辰吉日,咱们再来开盘如何?”
那痤疮脸毕竟不想破脸,他思忖着这糟老头儿家里不定还有许多钱财,待其回去取了,下次依旧来送,岂不是好,遂又道:“咱们弟兄几个便在这镇子里,哪儿也不去,您老甚么时候来找都成,随时奉陪。”
那老头儿一脸的不情愿,犹豫了会儿,才道:“那好吧,咱们可说好了,你们哪儿也不许去,等老子取到了钱回来。”
那痤疮脸笑道:“行、行、行,一准儿等您老回来翻本。”当下给那癞痢头和瘦皮猴使了个眼SE,道声“您老慢坐,回见。”便皆起身,离席而去。
这三人出了小酒馆,冷风吹来,不由都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襟,走到酒馆旁的巷子口,拐了进去。
一入小巷,那癞痢头立时出声,对那痤疮脸道:“你为何不答应借钱给那老东西,让他写下欠条,反正咱们也是个准赢不输,到时同他一道回去,逼他把所有的财物都交出来,这样多省事儿。”
那瘦皮猴道:“就是、就是,咱们人多,稍微一吓唬,他一个小老头儿敢不给么?!”
那痤疮脸道:“那老头儿面生得很,不是镇上的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却不知他家离这儿多远,咱们何必费辛劳,让他给咱送来不是好么?!”
“再来现在是咱们人多,欺他一个外乡人,但若跟了那老头儿回去,若他家里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来与咱们为难,咱们岂不是要糟?!”
那瘦皮猴道:“没错、没错,咱们在这儿是地头蛇,但跟了那老头儿回去的话,反过来那老头就成了地头蛇,还是莫要以身犯险的好。”
那癞痢头道:“那咱们大可将那老头儿给扣在这儿,再派人去他家里讨要赎金啊!”
那瘦皮猴听了,风向又转,登又道:“对呀、对呀,此计甚妙也。”
那痤疮脸和那癞痢头见着瘦皮猴这根墙头杂草东倒西摇,随风转舵,浑没个定准,不由额下黑线,青筋直跳,二人大皱其眉,齐声斥道:“对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