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阳以为给展昭上药是件令人尴尬的事,初始时是尴尬,可在见到伤口之后便杂念全无。伤口长而深,极为狰狞,是必定要留下伤疤的。她倒抽一口冷气,有些下不了手。呆愣了一瞬,忙拧了帕子把伤口上残留的药膏擦去,动作轻柔,深怕弄疼他。
说是结痂了,其实有些地方还渗这血水,看的她这一阵揪心,仿佛疼到心里去。她胆子小,打个针都不敢看,这样的重创显然超出她的承受范围。若是在现代,这样的伤口一定要缝针的吧?皮肉翻卷的,亏他熬得住。想着自己白日里叫他沐浴,有些后悔了,他哪里能做大动作,还是要多忍几天才是。
“展大人,伤口才刚刚结痂,你千万要小心养着。”她忍不住低声道,有些地方的结痂实在是太薄,一碰就破。展昭低低应了声嗯,再无话。她动作还算快,上了药,又取来煮过消毒晒干的布条帮他包扎起来。一通下来竟出了一身薄汗,看着他□□着上身,不由面上一红,低头把东西收拾好,匆匆躲了出去。
将换下来的绷带洗了,再放到热水中煮沸消毒,趁这这个功夫她开始吃晚饭。展昭的饭是单独做的,她吃的比他简单多了。不过今日炖了鸡汤,她此刻也能装了一碗坐在灶前慢慢喝着。喝着热汤,再烤着火,终于是缓和了起来。这两日终于是把薄棉夹衣给赶了出来,缓了燃眉之急。
可天气只会越来越冷,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快些来钱。若说穿越到农村,或许还能到山上地里淘点东西换钱,是再不行也能骗个饱。可在开封府,她除了靠手艺赚一点勉强维持生计,实在是翻不出花样。想着,就连鸡汤都变得索然无味。灶膛里的火暖着身子却暖不了心,在这儿,哪怕是一根柴火都要钱啊。
今日展昭那里是没事了,她把绷带捞起来挂到外头晾着,再梳洗一番,早早回屋绣花。如今也顾不得蜡烛费钱伤眼,能多做一些是一些,每日都等着银子吃饭呢。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她就觉得足底发凉,这哪成?非得冻病不可。想着厨房还有热水,不如一般泡脚一边绣花,暖和又保健。心中不由涩然一笑,穷日子倒是逼得她开始养生了。
隔日展昭就迫不及待地换上官服忙公务去了,伤既无大碍,没道理成日躺着,他也躺不住。许向阳夜里绣花熬得迟了,起得有些晚,敲开他房门时才发现他不在。以为他是闷得慌出去走走,不料一日都不见他归来,待到晚间问过才知道他是忙公务去了。他的事她自然不好过问,只问他要不要用饭,他却告知她已经用过。
许向阳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还以为能稍稍说两句话,原来什么都不曾改变,先前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不过随即她也释然了,他们关系本就僵,能这么说两句话已经算好。况且她也不曾想过往前凑,远着些更好。但锅里还是给他热着碗鸡汤,她端了来。展昭似乎若有所思,终还是默不作声地领了她的心意。
见他如此,许向阳心想,若不是原主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展昭应该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虽然很少出去走动,但多少有耳闻大伙对他的夸赞。她默默一叹,复又庆幸,还好是他,要是换做他人,她如今的处境怕是更难吧?
两人间的相处总是尴尬,一言一行似乎都刻意端着拘着,许向阳默默取了药膏,小心道:“展大人,是不是可以换药了?”换了药,她今日的任务便完了。
展昭不喜她碰触,奈何伤在后背。总是去劳烦公孙先生也不便,再说许向阳是他妻子,这些事由她来做理所当然。只能默默点了头,背过身去不自在地除去上衣。
有了昨日的换药经验,今日顺手多了。展昭绷紧身子直挺地端坐着,似乎难熬。同样,旧的药膏被帕子轻柔拭去,涂抹上了新的药膏。药膏抹上去有些温热,她的手指确实冰凉一片,蹭在他背上尤为明显。他不由往后偏了偏头,瞄见她的裙边,眉心微动——已经快要初冬,她未免穿的太过单薄了?
对姑娘家的穿衣打扮他从来不曾留意,这么一瞥过后他便重新端坐好。很快,她开始重新包扎伤口。似乎意识到自己双手冰冷,她呵了呵手,小心地包扎起来。今日傍晚有些变天,晚间比昨日更凉一些,她担心他着凉,连忙帮着抖开里衣方便他穿上。事情做得顺手,竟不知不觉伸手欲要系上扣带,半途却猛地收回手,惊觉自己逾礼而了,退了一步,本能地想要道歉,话却卡着说不出,“呃……”
展昭垂着眼自己穿好了衣衫,她绞着手指,吱吱唔唔半晌也说不出句话来,只能默默把他脱下的官服披挂起来,想了想,又从柜子里取了件外袍递给他。而后小心道:“展大人,现在天气渐凉,可快要替你把冬衣整出来?”她现在管着他的生活起居,衣衫也经手。他的衣衫简单,除了官服似乎就只有蓝衫,且都单薄。
展昭接过她递来的外袍,不由多看她一眼。她上身穿得略厚实一些,裙子却飘飘荡荡,就连他瞧着都觉得凉意袭人。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了。”
许向阳微微一笑,道:“大人明日几时出门?我早些起来做饭。”忽然,她觉得若是把自己当做他的丫鬟,谨守本分,似乎相处起来也不是难事。
“不必麻烦,我不回来吃饭。”
许向阳淡淡应了,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如此最好,远着淡着,没有交集,没有纷扰,离去的时候也能浑然不觉。
第二日天气晴好,许向阳趁着大太阳把展昭的被褥都拆洗晾晒了。至于冬衣,好像他并没有多少厚实的衣衫。她不禁想着是不是习武之人不耐寒,即便是现在,他也就两件衣衫便出了门,里衣单薄,官服也不厚实。她穿的也单薄,但她是迫于无奈。如今夜里冷,她几乎都要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上了。
看了看满院里晒着的衣物,她几乎想偷偷留下一件他的冬袍暂解燃眉之急。不过也只是想想,要是被发现,不知还要闹出什么风波。原主爬了人家的床,她偷了人家的衣袍,说出去都不好听。好在她事情多,多动动也不是太冷。
除了这些,那两只小鸡也颇叫她头疼。原以为养两只鸡不是大事,谁想喂鸡竟真成了难事。她自己吃得将饱,哪什么东西喂它们?还好后来在大厨房那头看到一些烂菜叶,她挑好的洗洗捡会来切碎了喂鸡,算是勉强凑合。不过,次数一多也引得人留心,臊得她一脸热。
王嫂子如今听了王朝的劝,对她稍稍放下几分成见,偶有跟她说几句话。见了便也多嘴一句:“冬日里青菜不多,该备的要早些备下。”许向阳感激一笑,轻声道:“嗯,已经备了一些。前几日一时脑热买了两只小鸡,却发现养起来不易,这些菜叶倒能喂鸡。”
闻言,王嫂子有些意外。从前的许向阳就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姐,哪里会做这些,现在倒真有些不一样了。顿了顿,道:“养两只鸡下蛋也好,厨房里不缺菜叶,剩饭偶尔也有,不妨事。”
如此算是示好了,许向阳大大松了口气,往后捡菜叶总算是可以大大方方地来了。人就是这样,本来要丢弃的东西,突然被人捡了去用,就好像浑身不得劲了。人性如此,她是知道的,好在王嫂子解了围。
把捡回来的菜叶切碎喂鸡,她心想着自己早先腌的那些白菜大约好了,迟些时候给王嫂子送一棵过去吧,在这里,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有她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腌菜合不合她的口味。罢了,不过是点心意,还能指着一步登天扭转局面不成?见面能少分白眼就成了。
展昭的衣衫多是半旧,往常都是开封府的丫鬟婆子打理他,不是那么精心。她免不得帮他细细检查再缝补规整,这些活被她留着晚上做,也好借着这些衣袍抵抵夜里的冷寒。不过终归不是解决之道,她需要冬衣和棉被!可是她缺钱,棉被和冬衣不能两全,添置了衣物又要面临吃饭的问题,日子简直不能过啊!
日子确实不易,许向阳终于还是扛不住,有些着凉。熬了浓浓的姜汤灌下去,却止不住手脚冰冷。这样的天气,几乎算是穿着夏衫,能好才怪。这一日她啥也没做,就裹着薄被,再披着展昭的袍子在床上窝着。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就算是丫鬟,也有有点月钱吧?没有月钱也得管个饭吧?这么贴工又贴钱,就算她再包子也撑不住。
在脑子了把要钱,呃,是借钱的话转了千百遍,待到展昭回来,她立即提了精神迎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