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被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发出响声,阿木尔猛地睁开眼睛,从被桌上一跃而起!
警觉地在微微月光中快速环顾毡帐四周,当看到帐内右侧时,阿木尔双眼紧缩,手中的弯刀已然出鞘。
只见三道人影突兀出现在毡帐里,一人垂首坐着,手中把玩着茶碗,身后二人站立,明明有人,却竟然毫无声息,阿木尔紧紧盯着三人,欲伺机而动。
“呵。”一声轻笑从坐着的那人嘴里溢出,那人放下茶碗,勾着唇角抬起头,目光凌厉。
“是你!”阿木尔双目爆睁,竟然是他!
白日里一脸苦涩诉说着悲惨身世的少年,此刻冰冷月光下,哪里还有白日的温润?
乌发披肩、月牙白衣衫藏青滚边,薄唇嘲讽般勾起,眸色深深,通身凌冽之气,明明就是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王!
仿佛根本没有发觉阿木尔此刻的惊恐,傅琰轻笑一声,声音毫无温度,“你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阿木尔——族长?”
“你究竟是谁?!”阿木尔低吼。
“我是谁?”似听到好笑的笑话一般,傅琰唇角弧度更深,“怎么,你在绿洲的探子没告诉你么,我是正经商人。”
阿木尔胸口剧烈起伏,手握紧弯刀刀柄,指骨泛白,双目赤红,良久,弯刀入鞘,随手扔在被桌,沉脸坐下。
“你竟然能发现我的探子。”阿木尔言语里怒气未歇,然而却对傅琰发现他安排的探子一事有些佩服。
“阿木尔族长,我可不是来与你商讨探子的。”傅琰手指轻敲木桌,神色冷峻。
“哦?那不知傅兄弟带着人深夜来此,想要如何?”阿木尔沉下声音。这三人何时来到他帐中,他根本毫无所觉,也就是说这三人其中任何一人,都能杀他于无形之中。
不过,既然他们不曾动手,且看他们的样子,亦不像前来索命。既然如此,他便好好听听姓傅的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阿木尔族长无需如此警惕,我不过想与族长做笔交易罢了。”
“什么交易?”
“先不说交易,小子给族长备了份薄礼,还请族长笑纳。”说着,傅琰一手拿过放在木桌上的包袱,朝阿木尔扔了过去。
见包袱直朝自己扔来,阿木尔飞快侧身躲过,任包袱掉在被桌上。
“呵,”又一声轻笑,阿木尔清晰听到笑声里的讥讽。他不相信姓傅的,他扔来的东西,他自然不会蠢到用手接。
“族长以为包袱里是什么?”傅琰冷笑道,“我若要杀你,你以为,躲得了?”
**裸的讥讽,轻视从傅琰冷漠的薄唇里溢出,无情至极。
阿木尔脸色因怒气涨得通红,却只能生生受着。
“打开包袱。”傅琰声音强硬。
僵直一张发黑的脸,阿木尔伸手拿过包袱,粗鲁地一把扯开,包袱里的东西一下子滚了出来。
竟是一颗双目爆睁的人头!
“达日哈赤!”
阿木尔大惊失色,脸部不停抽搐。
“这份礼,族长可满意?”傅琰淡淡问道。
阿木尔猛地闭上眼,双拳紧握,脸色飞快变幻,半晌,蓦地站起身来,“嘭!”地一声单膝跪地。
傅琰眼睛微阖,脸上神情没有丝毫波澜,“看来是满意了。”
阿木尔抬头,壮硕的汉子面色沉静,愤怒至极的人居然冷静了下来。
“杀子夺妻之仇我替你报了,接下来,谈谈我要的交易。”傅琰道。
阿木尔无力地垂下双手。这个人,是在威胁自己。
达日哈赤是谁,漠南草原势力最强大的贝鲁族现任族长。当年,达日哈赤领兵前来抢夺牲畜食物,阿木尔率领族人抵抗,大败。长子被达日哈赤一刀斩下头颅,就连阿木尔的正妻也被抢走,从此再无音讯。
杀子夺妻之仇,阿木尔日日夜夜都想报仇,可贝鲁人势力太强大,他根本无能为力!
而这个人,这个人居然在守卫森严的贝鲁部落里杀了达日哈赤,他是在警告自己,他能杀了达日哈赤,也能在这里杀了自己!
“你想要什么?“艰难地吐出声音,阿木尔轰然松下了宽厚有力的肩膀。他无力抵抗这个人,他抵抗不了。
“马。”
阿木尔霍然抬头,只是要马而已,草原上马匹不少,只要有等额的货物交换,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对!若真如此简单,这人何必做这许多事情!
阿木尔神色莫名地看着傅琰,傅琰抬眼,看了眼阿木尔,“终于知道思考了?”
阿木尔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半年前你乌利一族打败拉黎,统一了安利坎瓿,与忽嘞毂草原最强大的克尔勒部落结盟,欲攻打贝鲁,可对?”
“……是。”阿木尔放弃挣扎,颓丧着回答。
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与克尔勒结盟的事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达日哈赤都没有得到消息,这个外来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怪物,这个人根本就是怪物!
“达日哈赤已死,他的几个儿子很快就会为争夺首领的位置你争我夺,贝鲁内乱,是你最好的机会。”
“这!”阿木尔眼里闪过一丝光彩,贝鲁内乱,他再与克尔勒联手,未必没有成功的机会!
“呵,动心了?”傅琰轻笑。有些人的人心就是如此,将报仇冠冕堂皇挂在嘴边,可大仇得报,却私欲膨胀。什么报仇,不过是遮掩丑陋**的借口罢了……
“这与你的交易有何干系?!”一再被小辈嘲讽,阿木尔气急败坏。
傅琰摇头,是因被他嘲讽而生怒,还是因被他戳穿了不堪的事实而羞恼,心知肚明,又何必遮掩?
“我要马,八万。”傅琰冷淡地开口,完全不受阿木尔情绪影响丁点。
“八万?!不可能!”阿木尔猛地挺直背部,失控地大喊出声。
“哦?”傅琰尾音轻挑,似笑非笑,眼神却愈发冰冷。
阿木尔冷冷打了个颤,这人明明只是少年,怎会有如此骇人的眼神?
“漠南三大草原,野马不谈,饲养的马匹二十万余,我只要八万而已,怎么,很多吗?”
春夜天凉,阿木尔却觉得自己仿若在大火中被焚烤,衣服早已湿透。瞒不了,什么都瞒不过这个怪物,太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