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太子妃再问你一遍，”陈皎淡淡回头，也不看她，“若本太子妃铁定不喝呢？”
卉青一时被泼得愣在一旁，也是熄了气焰，“奴婢，奴婢……”
“说话！”陈皎皱眉，“唯唯诺诺，成何体统？”
“奴婢不敢！”卉青干脆一个头磕下去，脸上已经不止是茶水还是与泪水斑驳混淆，“奴婢知错，求太子妃殿下饶恕奴婢。”
陈皎听着，却是万分头疼，“你起来，回本太子妃的话，‘若本太子妃铁定不喝呢？”
卉青停了磕头，满脸写着绝望，悲戚戚地望着陈皎。
“殿下，求殿下放过奴婢罢。”卉青哀道，“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奴婢姐姐已经没了，一家老小全指望着奴婢月例供生活呢，若是奴婢……求殿下行行好，况且太——子殿下也如何不会给殿下送不对的，若是殿下怕苦也无妨，这药里头放了蜜，切不会苦。殿下就喝了罢。”
愿来不是恃怜而骄，反而是走投无路罢了，说到底还是可怜人？然如此看，窦太后倒也没多少怜悯慈悲之心罢。
“你说实话便是。”陈皎并不依她，口气却是和善许多，“是谁给本太子妃送的这药？”
陈皎何尝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若正如王娡所说，给自己送药的若不窦太后，便是刘彻无误了。陈皎这么想着，心里一阵阵绞痛。若是窦太后也罢，但若真是刘彻的杰作，那便不免是太过无情罢。
真当自己是专门生孩子来的么？初婚的宠溺蜜语，都是骗人的么？
陈皎倒也不是不喜欢孩子，倒是觉得一座冷冷清清的府邸，若有一个孩子才是热闹。只是她这幅身子才不过十六岁，发育还没有完全，只是小孩儿身段，初春稻谷似的青色，怎好得要孩子？
况且若是孩子成了刘彻争权逼宫的祸根，那陈皎就算生了孩子，也会一辈子怨怼。
“殿下！”卉青见陈皎执拗不放，话里带了哭腔，“求殿下饶了奴婢罢！”
陈皎闻言看她。十三五的年纪，行事还不稳妥，心思不甚高明。倒是叫自己想起半年前的当初了。
“你先起来。”陈皎无奈道，“东西放本太子妃这儿，你复命就说看着本太子妃喝了，提本太子妃谢过太子。”
罢了，管它是谁送的。就算是刘彻的意思，也无伤大雅，毕竟进的是太子府，看了薄霂莨与王娡的悲惨结局，便再也没奢望这辈子能再获真情了。
“殿下？”倾人带疑看了眼那浊药，“是喝还是不喝？”
陈皎瞥过去一眼，见那汤药竟是愈发黑得叫人郁闷，心里不禁烦躁。便是从被褥里伸出手来，端起瓷碗全数倒进了床头今早新送来的百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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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刘彻夜夜必来，张口闭口不提别的，翌日清晨必有装了汤药的食盒送上。陈皎倒也不言破，只是苦了床头那盆挺别致的百合，日日都得替陈皎受那罪。
可只这个也不能顶用。毕竟免得是坐胎药，怀上孩子的可能还是不小。陈皎没了法子，只好在看窦太后了时候顺道拜访了王娡。
“你收好这个。”王娡遣了众人，明了来一，便是冲半迎吩咐几句。不过半会儿，她便手里拖着个朱漆饰托盘，呈到陈皎面前。
“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本想遣半迎给你送去的，却不想你自个儿找来了。”王娡微微笑道，伸手点点托盘上的三个罗列整齐的小巧盒子，“若与太子度夜，翌日清晨，舀小指剂量混入茶叶中，即可避孕。量只要不多，便于身无害。”
陈皎仔细记了，掀开盖儿，果真见里头装了似是茶叶的细碎草药。便是点头，吩咐倾人好好收着。倾人她是丝毫没有防备之心的。不只因为她是从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丫头，且倾人几月来，陈皎竟是没有发现一点能让自己生疑不满的地方。宫里是个人都有心腹至信之人，陈皎自然也不能落了单。倾人单纯，虽是粗糙稚嫩了些，却是大体无需挑剔的。
“苦了你了。”王娡见陈皎坦然收下，实在意外不安，手上不自主地收收绛紫锦袖，“我知道这做法对你太不公平，且我本也不是仅仅为国家社稷，也有私心作祟……”
陈皎反应了半晌才是明白过来王娡的意思。若是放在现代，女人不愿意太早怀孕的处处皆是。然无疑在这种时期，女人怀上孩子不是什么说来就来的容易事儿，尤其放在皇家，那个不是拼了命的想要生出个儿子来？陈皎如此淡然接受，倒是十足的奇怪了。
“没有。”陈皎忙是道，“阿娇自然喜欢有自己的孩子。只是若孩子损了太子与皇上的父子之情，阿娇也过意不去自己。阿娇还年轻，孩子往后安定下来，会有的。”
“你就不觉我私心？就这么信我不会害你？”王娡犹疑道，“我是知道若彻儿逼宫，朝臣大多会支持，况且还有窦氏一族为其撑腰。但彻儿年轻，太子虽然做得比大皇子好，登基却也为时尚早，本宫也是怕他年轻气盛，吃了亏。但我目的不纯，还想着若皇上必成太上皇，我枉然成了太后，这辈子的辛苦打拼也就毁于一旦了。但若我去劝说，彻儿必会疑我为何不支持他，定会白白让他与我母子隔阂。可皇上今日神志不清，对朝政也是不利，本宫如此，本宫都觉得自己没有良心。”
“皇上本是贤君，只因为红颜祸水才坏了心智。”陈皎坦言，“因而这糊涂也是一时的。如今太后娘娘大怒，拒之不见，皇上也因此清醒得差不多，或许没有大碍了。且阿娇相信，娘娘既能稳居后位，想比除人也不会用如此低劣手段。”
“阿娇如此说，本宫自然无限感激。”王娡宽慰些许，却疑心未消，“但阿娇呢？”
陈皎不解，惑而视之。
“皇后之位，不想早早坐么？”王娡倒也不含糊，“若彻儿早早上位，阿娇便是后宫之主，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尊贵不下王母明珠。虽然本宫近日来看着阿娇的言行到心里，却之前常听人嚼舌阿娇，描喻并不……和善宽宏。”
“若阿娇能坐得起，何必急于一时？”陈皎道，“阿娇名声并不是大度贤良一类，却也是不是阿娇者的片面之词，不可为信。如今后宫一片祥和，母后坐得很好，阿娇又有什么理由来争呢？还不如多享几年自在日子，多多长进了，又有何不好呢？娘娘，阿娇对太子既是夫妻之谊，便断不会眼看太子做出不合时宜的事。”
王娡听罢，信而感激，几近落泪，再无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