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看着跑得喘喘的半迎,心里想着就连王娡身边儿的人都如此精明,王娡这人心水得是深到到什么地步。陈皎犹疑半响,却还是不甚信得过王娡一个平民出身却一步步到稳居后位的女人
“本太子妃自然是记得的。”陈皎脑袋转得飞快,“不过今儿是没工夫了。转告皇后娘娘,说本太子妃明儿一定造访。”
“皇后娘娘特别说了,殿下一定快来。”半迎直视陈皎,“不然就晚了。”
“本太子妃一个时辰之后就到椒房殿。”陈皎想过一遍,也觉得如此无妨,只要叫倾人回去告诉刘彻今儿自己要晚一点,到时候再好好道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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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只知道被废的妃嫔大多都沦落到这儿。”倾人抬头,指指面前的对扇门,“不过也有运气不好,被赶去浣衣局的。栗氏在哪儿奴婢就不知了。”
陈皎思索片刻,却是觉得栗娴宁去哪儿也不可能去浣衣局,便是道:“去看看。”
冷宫不愧是冷宫,五月暖春却是一点暖意都是是没有的。陈皎一进门就是打一个冷颤。
“管事儿的在哪儿呢?”倾人扯开了嗓子,却也是被这儿悠悠寒寒的分为压下去了不少。
“有人来啦,谁来啦?”
陈皎抬头看来人,却是被惊得后退了半步。
只见来人发里夹杂着枯草渣子,或者她那一头用麻线绑着的头发就是那枯草。妇人身上裹着勉强能凑活遮体的粗布衣裳,边边角角却溢出来了些许的赘肉。妇人眼睛眯着,像是要竭力把陈皎倾人打量个清楚。
“谁来啦?”“大贵人来啦。”“娘娘来了?”“是皇上来了罢?”四院的门却是一个个打开了,里头云涌一般奔出来了上十个状况都差不多的,团团围住了陈皎倾人主仆二人,一副要抢劫的架势。
“你们做什么,”倾人一把手把陈皎拦在身后,护崽似的,“离我们殿下远点!”
“殿下要来宠幸我了,哈哈哈——”一脸上擦了扑扑的灰的女人仰天大笑。陈皎看看她伸过来的鸡爪似的手,想躲,却见后面又有人逼上来了。
“都住手!”陈皎眼见着左手边的女人的手就要扼上了倾人的细脖子,便是大喝一声。四周的女人被唬的一愣,却是停了动作。陈皎趁机继续说话:“你们听好了,本太子妃今儿是带了东西来的。只要你们好好的,就不会亏待了。”
这话果然管用。女人们一个个地退下了。倾人缓过神来,从腰带里掏出来了一包备好的金瓜子儿。
“本太子妃问你们,”陈皎掂量了几枚金子,四周看看,“栗娴宁你们谁知道?”
“知道知道,我知道。”被挤在后边儿的一个瘦小女人中了头彩似的,上蹦下跳,“栗娴宁嘛,就是——”
“哎呦,怎么来找我了?”
栗娴宁却是从对面一扇红漆斑驳的门里款款地出来了。陈皎见她也是落魄了不少,靓丽的衣裙没了,之一件麻布却还算得体的裙裾穿着;金钗挂坠哪里还敢想,只是用木簪子梳整齐了头发。栗娴宁没了平日的金粉华饰,顶着朴素的一张脸,却是不难看。尤其是她耳边两朵迎春的点睛之笔,也实在是废了心思。
陈皎失笑:她竟也至于这么争强,落魄了就是落魄了,何必要装作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本太子妃有话要问你。”
“罢了罢,得了罢。”栗娴宁一个白眼翻得漂亮,“我烦得很,你赶紧滚,省得在这儿碍我的眼。”
说罢了栗娴宁转身就要走,陈皎倒也不急,只在她身后悠悠说话。
“想见你的孩子么?”
栗娴宁步履一僵,接着便是停顿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她眉目紧紧绞着,受了天大的屈辱似的。
“你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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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皎走向椒房殿门,却是远远就望见了半迎捋袖迎风,头发上的粉红珠子零零地散着。
“见过太子妃殿下。”
陈皎站定了看着面前向自己行礼的丫头,却是深深慨叹——自己身边儿若是有这么个机灵的就好了。
“带我进去罢。”
“阿娇见过栗娴宁了?”
王娡今天穿得家常,水和色的底裙罩了件淡鹅黄的短衫,却是没了那副万人之上的皇后相貌。
“是。”陈皎听她这么问,却也不奇怪了。王娡本身就是绝顶聪明的人,身边上还有个像半迎这种一个眼神就知道应该怎么办的,若是不知道她刚才去干什么才是奇怪呢。
王娡见陈皎没什么其他的表示,便继续说下去:“阿娇聪慧,自然是知道本宫今日叫你来做什么罢?”
“知道。”陈皎笑笑,“不过母后如何就能确信阿娇知道呢?”
王娡纤指点点黑檀木几面,淡淡说道:“这个本宫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阿娇的霓裳羽衣舞跳得实在绝妙,不是练几次就能有如此造化的罢?”
陈皎一怔:她不会连这个都能看出来罢?
“本宫与薄霂莨都是从太子府开始在皇帝身边的。”王娡手指绕个圈,“她什么样,会什么,好什么,怕什么,本宫没有不清楚的。”
王娡抬头看看陈皎,嘴角弯弯,“霓裳羽衣舞,也是看她跳过一次。那时候她年轻,跳得更好,迷倒众生。可惜皇帝当时被栗娴宁勾走了魂儿,草草几句就打发了。薄霂莨与栗娴宁二人的怨怼大约就是那时候埋下种子的。然后发生的事儿,栗娴宁大概都告诉你了。”
“是。”陈皎应答,“她说了不少,也说了不少娘娘的事儿。”
“本宫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争取到他应得的。”王娡神色不改,“先不说这些。阿娇是什么样儿的人,本宫一清二楚。阿娇不比那些在宫里摸爬了多少年的老人儿差,又是真心在乎太后娘娘的人,本宫才敢叫阿娇知道。
“皇上本宫是无能劝得住了。只盼望阿娇有什么办法,能救太后一命。”王娡站起了身,“阿娇也许不记得了,但窦太后当盛的时候,本宫还是刚进宫的不懂事儿的丫头,犯过事儿,也是太后给兜下来的。窦太后这辈子不容易,却是心善之人,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