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白颦姐姐回来了。”
陈皎闻言睁眼,却是没动作。
“都丑时了,她才回来么。”
“是。”
“在哪儿呢?”
“回偏房了。奴婢问她去哪儿了她不说话,现在正睡着呢。”
陈皎点头,抬手撩开了床帘,顺手点燃了床头烧了一半的蜡烛。昨晚可是多亏了白颦这个多事儿的,她一夜光瞪着眼睛胡思乱想了。
“殿下这就起了?”倾人忙是去端那摇摇晃晃的烛台,“还有好几个时辰天儿才能亮呢。”
“不睡了,睡不着。”陈皎坐起身来,“躺着也是躺着,不如拿本书看看。你回去歇着罢,到申时了再过来就好。”
陈皎说着,伸手够着了桌上打开着的竹简。
“殿下可要小心着点眼睛啊。”倾人说着,又收拾出来了几根蜡烛,稳稳地点上,才行了礼出去。
-----------
陈皎放下竹简,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便想收拾出门逛逛。刚刚掀开了被子,却差点没丢了魂去。
“殿下。”
却见刘彻正坐在床头边,手撑着头着看她。刘彻进来时必定是被薄如蝉翼的纱帘挡着了,自己又看得太入迷,便没有留意。
刘彻站起身来,摆弄着小木架子上的绿盆栽——是陈皎从薄霂莨那儿讨来的。
“昨天去哪了?”刘彻仿佛不经意地,“我昨天来找你,却听你院里的扫地宫女儿说,你不到中午就出去了。”
陈皎听他问,却也觉得没什么好说假话的,便实话实说了:“妾身去见了薄氏。”
刘彻挑眉:“薄氏?”
陈皎点头:“她人……”
“以后不要再去见了。”刘彻却是不待她说完,“薄氏是被废之人,又与母亲不和,你怎好见她?”
陈皎默然,面上草草点着头,心里却嘀咕着刘彻怎如此小气。
“阿娇。”刘彻却是忽然严肃起来,低低弓着腰,凑近了陈皎的小脸,“答应我,别再见薄氏。离她远点。”
“为何?”陈皎见刘彻不像是说笑,倒也是好奇了。
“你听我的便是。”刘彻踱开,“先说正经的。你可知道大皇子犯了事?”
陈皎却也不奇怪,只是随口一问:“犯了什么事?”
“行为不检。”
陈皎这才算是专注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是感觉不妙:“什么时候的事儿”
刘彻停顿一下,皱眉看着陈皎:“昨晚。”
陈皎瘫倒在床上,四肢却是没了力气。
果然她的担忧八九不离十。白颦这是和刘荣勾搭上了。杀千刀的小丫头,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她是在想什么呢。
“撞到他二人现行的人说,她女人是阿娇领出宫的。”刘彻最终还是挑明了来意,“阿娇……是否对此知道一二?”
陈皎猛地抬头,却是终于明白了刘彻的真正用意。他以为自己是恨刘荣当初亏待自己,想出这一招来压制他。
“妾身在殿下眼里竟如此不堪?”陈皎反问,却把刘彻给问了一个准。
“总之父皇正为此事怒不可遏。”刘彻想不出话来回她,干脆绕过了,“本来大哥已经和一个小国的公主商量好了婚事了。现在这事一出,不知怎的被那国来的使者知道了,现在正急着喊着要回去报告。这婚事若是泡了汤,便是恶化了与小国的关系。”刘彻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父皇把这事压下去了,现在没多少人知道,也没怪罪到你头上。我知道阿娇你看重那宫女儿,便和父皇说她由你来处置。阿娇,事到如今,我能替你兜下她的命,却兜不下她的数,怎么也得给人家国的公主一个交代。”
陈皎远远没想到这么多,挂念的只是白颦的安全。心在想来,实在是幼稚。
“那宫女儿是你的人,你便看着办罢。”刘彻道,“我还得去皇宫复命。”
陈皎点头,起身屈膝,送走了刘彻,顺手穿了件衣服就往白颦的住处跑。陈皎推开门,却只见倾人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白颦的床空空荡荡,收拾得干净整齐。
“倾人,快起来。”陈皎见状,忙是扑倒倾人床前,“我们进宫。”
-------------
白颦不在,说明她定是听懂了风声,昨晚回来只是做给陈皎看看的。她虽是心思单纯性情活泼,聪明伶俐,但古今痴男痴女一旦为情所困,就是什么也想不明白的,白颦也不过如此。因而这时候她定是去寻刘荣了。
“你还记得刘荣住在那儿吗?”陈皎慌张,竟忘了她身边的人可是倾人这个糊涂的。
“不必了。”陈皎却是抬手止住了倾人的回答,“就是那儿。”
陈皎能看出来,是因为她看见了自己不该看见的人。
她也是有日子没见过栗氏了。她此时此刻却也是往刘荣的殿室走过去。陈皎看着她明显是没有之前精致红润的面色以及草草梳好的头发,却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向前。可栗氏却是看着她了,一下便撇下了已经抓在手里的门环,怒冲冲地想陈皎走过来。
“贱人,你还敢来?!”栗氏跟见了弑子仇人似的。她比陈皎高出不少,配上这些日子再冷宫熬出来的苍白面色和深陷眼眶,再加上耳边的鬓发也是丝丝缕缕的散着,竟是有点复仇厉鬼的感觉。
“本太子妃来大皇子这儿寻我的人,有什么不敢?”栗氏虽吓人,却也是没理的,陈皎自然也就没什么可顾忌,便是直接回敬上去。
“好啊你,”栗氏却是咬狠了牙齿,“害我不够,还要害惨了我儿!你——”
陈皎一闪身,险险躲过刘嫖闪过来的巴掌,反手扭住了她的手腕。刘嫖竟是对她恨得如不入骨,连手都敢动了。
“栗氏今天是怎么从冷宫里出来的,想必你我都清楚。”陈皎钳制着栗氏无力挣扎的手,却是脑筋转得飞快。刘嫖犯的可是谮害加欺君加欺君双重死罪,叫她一辈子待在冷宫已经算是便宜她了不少,怎可能放她出来见刘荣?陈皎又见她眼神躲闪,不住环顾四周,背后又背着白纱帷帽,心里便是一清二楚了。
“管你什么事?”栗氏被人捉了现行,却不气软,“我来看我儿子,若是被捉了,还不是你这小贱人害的?”
“你若识相,便老老实实地把手放下,别妨碍本太子妃办事。”陈皎仰起头,声音不紧不慢,“本太子妃现在无心与你较真,但若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能送你下地狱的法子也不是只有一两个。”
栗氏闻言,嘴唇忍不住抖了抖。陈皎这话确实句句不假的。栗氏自己已经是凭着刘启仅有的怜悯续命的,早已超出了自己能狂言的最大限度了。
陈皎见她服软,便甩开她的手,向前去敲刘荣的门。
“你去见了薄霂莨了罢!?”
陈皎皱眉,转身看栗氏。
“薄霂莨,你最近见过她罢?”栗氏一副无所失的模样,“你信她罢?”
陈皎只当她得了失心疯,默默摇头。
“哈哈哈!”栗氏却是苦笑不已,“薄霂莨啊薄霂莨,想不到我栗娴宁到头来还是败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