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日,又是在同一张床上,她自梦中醒来,哼了好一会儿,见没人理会,不由得攥起了小拳头蹬起了腿“哇哇……”地开始啼哭,他急忙把手指伸到她嘴里给她咬……可并不管用。
耳听身侧不依不饶洪亮绵长地“哇哇”大哭声,他很认真不知所措地看呆了一会儿。
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皱紧了眉头,握紧了拳头,可还是……
就在这时,他突然恍然大悟,刚舒展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身体下方的湿漉,难道她也……
突然有些面红耳赤。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有些犹豫地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看向下方……
果然一片湿漉!
表情顿时变得更加复杂,急急忙忙放下被角,大红着脸盯着她又瞧了半响。依旧不见那胖胖的奶娘出现,耳听她哭得越发厉害,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抹了把脸,又抹了把,然后……有些犹豫地伸出了一条腿,用力……,不够,那就两条腿吧……
蹬,我蹬,我再蹬——
“咯咯咯——”
咦?
他探起脖子,循声望去……
她在看着自己笑。
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温柔地又蹬了一下……
“咯咯咯……”她又笑了。
再蹬……
“哈哈哈……”她笑得越发欢快。
一蹬再蹬再再蹬……
就这样一点点地在她的笑声中,将她踢到了干爽的地方。
抹了把汗,想了想,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迷茫了一会儿,又听她咿咿呀呀,探头看了看,见她挥舞着手臂,那意思好像是让他再继续……
好累……他烦恼了一下,便偏过头去装什么都没看见,索性一闭眼。
睡上一会儿吧。
夏日炎热,照顾他们的奶娘为图方便,将二人放到了一个澡盆里,一边让他们玩耍一边给他们洗澡。
霍炫尽安静地坐在澡盆中,被对面的如夏撩了一头一脸的水,也不曾反抗。直到她坐不稳突然向他倒了过来,他虽然努力地用两条小胳膊阻挡了,却还是成功地被压倒……幸好奶娘及时将二人扶住,不过他还是有些厌恶和她一起洗澡的。
夏天过去,终于不用再和她一起洗澡了。可这几天晚上霍炫尽一直睡不好,这几天他终于发现,自己会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能看到,别人却看不到,为什么旁人总指着他的眼睛说什么瞎子和一些古怪的话,还有,他的眼睛似乎有种奇怪的能力。
寂静的夜,他翻身坐起,虽然不太利落,但相比前几日已能稳稳坐住了。帷幔遮住了他幼小的身影,默默地伸出一只手,与此同时,明明关着的窗户骤然被狂风吹开,一阵阴历鬼啸惊醒了屋中熟睡的奶娘。奶娘起身将门窗关好,嘟囔着又睡下了。他却在帷幔里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不久之后,有人再说他眼睛如何如何,他便不喜睁开。久而久之,渐渐地,他极少在人前再睁开眼睛。
夏去秋来,如夏终于学会了爬,偶尔还会像他一样坐上一会儿,当然,无论是爬的技术还是坐姿的端正都难及他分毫。这点奶娘每每都要像林夫人夸赞一番,可每当如此,林夫人都会望着他紧闭的双目黯然一叹。
秋末。
近些时日,庄里有些不平静,庄内接连有少女被人淫辱。山庄虽加强守备,却还是未能抓到那个采花贼,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近日里出现在江湖中的某某采花大盗所为。
这晚,屋内人均已熟睡,一个人影却在这时出现在了窗外。行过二人屋舍时,似突然嗅到了无比香甜的气息,在门口停了下来。
安睡在床上的霍炫尽突然睁开了眼睛,侧目向窗口方向看去,透过帷幔,透过紧闭的窗户,他竟清楚地看到了屋外之人的样貌,不只如此,在他将自己灰色的眼眸缓缓侵染了些许黑色之后,竟看出那人是猪头人面的异类。心中暗暗一惊,这些时日,也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甚至心有感应,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当下这个猪头的目标……
他偏头看向了睡在他身边香甜的林如夏。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眼前是为遮蔽蚊虫所落的床幔,暗夜中原不透光,但以他的目力,这些障碍不过是形同虚设。
窗外树影斑驳,那猪妖手指一挥,门闩轻易被打开。
猪妖悄然走进屋内,折扇轻挥,一旁榻上的奶娘便睡得越发沉了,甚至有了鼾声。
屋内无灯,月光散落,只见入屋之人白衣似雪,一把折扇手中轻摇,苍白面色再加上那副自命不凡的姿态,扮相像极了有钱人家的风流公子。
他目光紧紧地看着垂着帷幔的雕花木床,仿佛床上躺着一位绝色美人,用鼻子深深嗅了嗅,不由得叹道:“好香……多久了,未曾闻到如此香甜的味道。”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面色微红,垂眸、抿嘴、叹息……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好似承受不住这种诱惑和激动,低喘了半天。终于在深吸一口气后鼓起勇气,向帷幔挥了挥折扇。
帷幔自动向两侧撩起,他举目望去,顿时一呆,只见帷幔后的床上,根本没有什么绝代佳人,只有两个梳着总角的娃娃。前面那个还十分古怪,此刻竟闭着眼睛,盘膝端坐在床前,粉嫩的脸蛋几乎滴出水来。头顶梳着总角,软嫩的藕臂·裸·露,胸前挂着绣着蝴蝶的小红肚兜,粉嫩的小腿上穿着小老虎开裆裤,开裆裤开口的地方此刻正对着自己,毫不羞涩地昭示了他男娃娃的身份。
出乎意料的情景顿时让他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丝心生的古怪,可终究未将一个小娃娃放在心上,他顺着香气的来源,看向了男娃娃的身后,蓦地眼前一亮。
男娃娃身后躺着一个女娃娃,虽只有数月大小,但那股浑然天成的香气,远远便已令他意乱神迷,原以为是个正待他采撷的绝代佳人,没想到还是个娃娃,这么小便这么香甜,那如果等个十几年长大了,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猪妖越想越心摇神荡,陶醉甚至贪婪地嗅着这股香甜,忽然之间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难怪会这么香,难怪这种香不同凡人处子香,而是……而是!……这一想可不得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今晚会有此等造化!他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将她吃了,如果将她吃了……!他激动得几乎当场化作原形猛扑上去,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兽·欲,眼眶泛红,微微颤抖,正欲欺身上前,可就在这时,床上的男娃娃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张异于常人的眼睛,暗夜中,灰黑色的眼眸,灰黑色的瞳孔,难以分辨的瞳孔眼白,看向了他。
他悚然一惊,待察觉有异,已然瞳孔放大,难收神智,不知眼前出现了何等幻境,猪妖白净的面皮开始抽搐,神情惊恐万状,起初好似万分痛苦,随后竟是绝望。
就在这时,女娃娃突然醒了。她眨了眨迷蒙的睡眼,似不太满意没人理会自己,哼了几声便开始抽噎。男娃娃微微分了分神,待听见身后女娃骤然放声大哭……
被困的猪妖倏然醒了过来,哐当一声,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一屁股做到地上,巨大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女娃娃的注意。
猪妖心中惊骇,一边惊恐于面前男娃娃的能力,一边心知不敌趁男娃娃此刻分神欲起身逃离。怎料原本挥挥手便会坍塌的屋子,这时却如铜墙铁壁,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法逃出去,以至于他在屋中四处乱撞。慌乱间发现男娃娃已转头看向自己,心中惊骇,再不敢与男娃娃对视,只一心想要闯出这方寸之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猪妖一次次努力地乱撞碰壁声吸引了女娃娃的注意,她不再哭泣反而好奇地瞧起了屋里抱头乱撞的猪妖,越看越好玩,便“唔唔呀呀”地爬坐了起来,因还坐不稳,一个栽歪靠在了男娃娃肩臂上,手舞足蹈地指着屋里的猪妖“咯咯咯……”地欢笑了起来。
男娃娃偏头看着笑得欢快的女娃娃,不知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看她笑,索性伸手一抓,再一放,便见猪妖像球一般飞一般地在屋里乱撞了起来……
房外,夜色袭人,悄无声息,巡逻的侍卫经过后院亦未察觉出任何异状。而屋内,那妖怪依旧如球般在屋里乱撞……伴随着一个奶娃娃的咯咯笑声,奶娘依旧酣睡如牛。
星光满天,夜风微爽。
第二天一早,无非山庄的猪圈里,十几头平日里用来下崽的母猪亲密地靠着一头昏迷壮硕的公猪求欢,就在厨子惊异于哪里来的野公猪勾搭圈里的母猪时,公猪醒了过来。
他迷茫地瞧了瞧四周,待看清自己模样,再看清眼前提着杀猪刀盯着自己的厨子,察觉到四周磨蹭他的母猪时,顿时完全惊醒!
想要摇身一变幻化回人形,怎知无论自己如何疯狂抖动都无法幻化,如此抖来抖去反倒成了在众母猪面前显示自己膘肥体壮的卖弄,令众母猪们一个个精神矍铄,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奇珍异宝。而此时的猪妖俨然已接近崩溃,只因他已察觉,自己修炼多年的妖气已然荡然无存,想起昨日种种,不由得泪流满面,想不通一个人间的小奶娃娃为何有这等妖异本事,更接受不了眼前事实,想到自己百年修炼竟一遭被一灰眼娃娃毁于一旦,不由得大嚎一声,发了狂般冲出了猪圈。岂料猪圈乃临崖而建,撞出围栏时他一时不查未能及时收住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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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五年,无非山庄虽也经历了些磨难,但幸好主人一家大小平安。而山崖下摔死的猪妖此时已成枯骨,再无人记得,此猪也曾风流倜傥为祸过人间。
秋日,无非山庄。
年过半百的林夫人一边帮夫君收拾着衣物一边道:“如今兵荒马乱的,我看你还是别带如夏和炫尽去参加什么劳什子武林大会的好。”
林为雄将手中信用蜡封好,闻言笑道:“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说到此处,却是一叹,“这些年,魔教横行,江湖动荡,无非山庄能在这乱世生存已然不易,而今你我年过半百精气神儿也大不如前,自从词璟、词砌……”刚提及死去的两个徒弟,便见夫人神色哀婉眼有泪光,林为雄便没再说下去。
兀自伤心了一会儿,林夫人擦了擦眼角泪痕,不由得一叹,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傍晚,魔教妖人突然闯进庄子,见人就杀,甚至撕扯啃咬活人血肉吃食,那场面如今回想亦觉惊悸。林夫人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眼见人吃活人,也实难忍受,尤其这些魔教教徒或功夫邪门或力大无穷,带队的头目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只将他们夫妇打成重伤,大徒弟词璟、三徒弟词砌、五徒弟、十徒弟以及小十三亦先后惨死,甚至尸身都被他们啃咬争抢得七零八落……
当时自己与夫君均以为大势已去,只盼不在庄内的两个孩子如夏和炫尽能迟些回来,逃过此劫。谁知,天不怜见!女儿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女儿的一声“娘!”,喊得她几乎魂飞魄散,用尽力气方才嘶喊出声:“炫尽,快带着如夏跑!”,可彼时已然来不及了。
眼见魔教的人向他们冲去。她急得目呲欲裂,夫君亦是,二人稍一分神,便被魔教头目的链子锤狠狠击中,夫君当场昏厥过去,而她强撑着不闭上眼睛,紧紧盯住女儿,希望在最后一刻看到炫尽带着女儿冲出山庄,如此便是死,也能瞑目了。可没想到,女儿眼见他们受到重创不只不走反举剑向他们冲了过来。
她急得满目泪水,却不能动不能言,直到那头目举起锤子欲砸向自己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炫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到了魔教头目的背后,恍惚间,她好似看到已十数年未曾睁开眼睛的炫尽睁开了双眼。那头目顿时满目惊恐骤然转头看向了炫尽,几乎同一时间,女儿的剑随之而至,刺进了头目的心脏。
魔教头目当场暴毙,尸身重重倒在地上,链子锤在地上砸出个洞,山庄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因这一幕惊呆,包括正忙于啃食活人的那群魔教疯子,一个个嗜血阴森的目光都对准了她的女儿。
她以为他们会向女儿发起疯狂的报复,可不知何故,那群妖人竟纷纷面露惧色,转身慌张地向庄外跑去。
女儿本欲提剑去追,幸被炫尽制止:“庄主和夫人伤的不轻,需尽快救治。”
看着完好无损的两个孩子,她终于泄了苦撑提着的丹田气,闭上了眼睛。
那一役,无非山庄死伤大半,元气大伤,女儿也从那一刻起瞬间长大,自此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成熟起来,不再围着她撒娇,不再天真浪漫,想到此处,林夫人心下一涩,对夫君道:“他们才十五岁,终究年少,尤其炫尽不善言辞,又性格孤僻,如夏又无一点江湖经验,样貌又……我总有些担心……”
说起炫尽,早先她一直不赞同夫君将女儿嫁给一个瞎子,可这些年却已渐渐改变心意。虽然炫尽极少亲近他们,可这孩子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又身在无非山庄,将来与如夏成了亲,如夏也不必离开庄子离开他们。她承认自己有私心,但更多的还是对炫尽这孩子的肯定。炫尽性子虽古怪了些,从小到大就不爱搭理人,却一直对如夏照顾有加,那种关切的爱,来自一个孩子时,她难免有些惊讶,可如今随着他们长大,再看炫尽。这孩子天赋异禀,无论何事均一点即通一学便会,而且性子沉敛,遇事沉着冷静,小小年纪,便受到庄内所有人尊重甚至对他心生敬畏。尤其夫君,每每思及义兄霍青义当年救命之恩,更是把炫尽当成了自己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最是偏爱,几乎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所以这些年,炫尽和如夏一直极为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们夫妇也未曾干预,只道这两个孩子迟早会在一起,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也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