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楼内听闻林颦的死讯哭作一片,艾婉最为伤心,眼泪婆娑,但仍勉力支撑着前往各处报讯。此夜范大灯火通明,无人入眠。韩青、孟庆父、赵胤、穆兰皆匆匆赶到,已是十二点了,众人站在楼下一起商量如何处理林颦后事:议定孟庆父与穆兰去向驻校的教育次长协调礼堂安放遗体;韩青去协调人手;因林颦不曾拍过合适的照片,赵胤负责连夜赶画遗像;女生这边由艾婉协调。
韩青说:“分派完了,大家就各自行动吧。”
林琅插话道:“是不是得派人通知颦儿的叔叔?”
韩青这才想起,点头道:“确实。达夫,你去镇上的客栈通知吧。”
“好。”鲁直低声应道,他对这林二爷没什么好感,答得并不怎么情愿。当初怕林二爷常来扰林颦,韩青故意将他安置在远离学校的镇上。林颦生病的日子,林二爷在穆兰等人的陪同下游览范阳竟只来探了一次病,见林颦病病歪歪的,略坐了坐,嘱咐安心养病便走了。
众人各自忙开。教育次长就住在学校,因此孟庆父和穆兰回来得最早,他们脸色都不大好,穆兰对焦急等待的众人说:“说好了,在河边的空地搭灵堂。”
林琅问道:“不是礼堂吗,怎么换到了偏僻的河边?”
穆兰叹了口气:“次长怕在礼堂办会太……太热闹。这个当口容易出事,孟校长好说歹说才争取到场地。”她说“热闹”两个字微微摇了摇头,不曾想堂堂教育次长会将葬礼用这个词形容。
林琅当即骂道:“这些人眼睛长屁股底下了,只晓得看好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看看这样的情况能闹出什么事!”
艾婉连忙劝道:“好了,好了。颦儿的事着急,哪里有时间生气,快点帮忙吧。”说着拉了林琅去帮忙。
韩青领了工人来,金晖等帮着工人连夜在河边空地搭好灵堂,将林颦遗体挪进灵堂。至一切准备妥当,已是凌晨两三点,一直在支配协调的艾婉这才能喘口气。她独自来到灵堂外,望着凄冷的月光叹气,喃喃自语道:“要是你在,该有多好。”
“夜深了。出来该披件衣服的。”
艾婉闻声回转,见曹不一把他自己的外套给自己披上,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曹不一解释道:“达夫去镇上的时候也告诉我了。这么大的事,我没有不来的道理。”
艾婉点头道:“颦儿突然离开,我一下慌了神,都忘了你还在范阳,应该通知你的。唉,要是友林在,他一定会考虑得比我周全的。”不觉落下泪来。
曹不一闻言感慨不已,想伸手去拍艾婉的肩膀以示安慰。
艾婉却忽抬头问:“你来了,达夫也报信回来了吧。你看我,尽顾着自己伤心。”说着擦了泪转身进了灵堂。曹不一便跟了进去。
鲁直正和金晖说话,见艾婉来了,怒骂道:“禽兽不如!”
艾婉问道:“怎么了?”
林琅愤愤不平地说:“还不是林颦的那个二叔。达夫刚才按韩校长的话去告诉他林颦没了。还以为他因为亲侄女没了会多么伤心,结果不过叹了口气,一会儿说天晚了,一会儿说白天走累了,明天再作计较。让达夫自己回来了。世界竟真有这样禽兽不如的冷血动物!”
众人向林颦的棺椁望了一眼,均为其抱屈。
艾婉劝道:“颦儿自然了解她的叔父,不会挂心的。你们也忙了一晚上,快回去吧。”
金晖环视四周,见整个灵堂只有艾婉、蔡玉、林琅三人,冷清凄凉,说道:“我陪你们守夜吧。”
艾婉说道:“颦儿生前就羞涩好静。想来现在也是如此。我已跟韩校长他们都说好了,就让我们这三个熟识的人陪着她吧。”
金晖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她的心意来吧。”便和达夫一道往外走。他一个人落在后面,看灵堂只有她们三人,便向艾婉问:“怎么不见雨晴?她还好吧?”
艾婉答道:“碧云本就胆小,颦儿一走,她又伤心又害怕,暂时挪到校长家和湘儿一起住了。”
金晖点点头走了。艾婉独自回灵堂,发现曹不一还没走,便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曹不一说:“我想总得有个男生留下来吧。”
艾婉说道:“你也回去吧。咱们学校本就寂静安全,现在又有那么多盯梢的人,料想也不会有问题。你回去吧。”
曹不一勉强答道:“好。我明天一早就来。”
艾婉点点头,目送曹不一出了灵堂,与蔡玉、林琅对坐守夜。黑夜暗得深沉,不知何时才迎来了天明。
次日清晨,艾婉听见细微的声响,睁眼一看是韩夫人在化纸钱祭拜。艾婉连忙醒了精神,说道:“师母你来了。”
韩夫人道:“昨晚碧云有点发热,我走不开。唉,可怜的颦儿。”
陪同韩夫人的穆兰环视灵堂,问道:“赵胤还没把遗像送来吗?”
林琅答道:“没呢。”
韩夫人见艾婉、蔡玉、林琅三人眼袋深深,满脸倦意,说道:“这儿有我跟灵光。你们快回去歇歇吧。再过一会儿,吕老和乡佳先生他们也该来吊丧了。昨天太晚了,子明就没派人去通知他们。”
艾婉点点头:“那就麻烦师傅和穆先生帮忙盯一会儿,我去梳洗一下就过来。”
韩夫人道:“别着急过来。回去睡会儿吧,哪怕一两个小时也是好的。你们没经验,应该三个人轮换着守夜的。戒之也是,跟你们三个一样,黑眼圈都出来了。”
艾婉有些意外,问道:“您看到戒之了,他在哪儿?”
韩夫人道:“就刚才,在灵堂外边,我刚劝了他去宿舍休息。唉,他也真是的,不在里边守,在外边熬了一宿。外边露气那么重。”
艾婉有些感动,和林琅叫醒了蔡玉,三人一道回了静女楼。
穆兰见艾婉三人走了,向韩夫人问道:“师母,我觉得这次竹下来,老师好像故意避而不见。昨天他去见老师,我看离开时脸色很难看。”
韩夫人脸色由平静温和转为忧虑,说道:“前次兰亭集序的事,你老师,唉——他——唉”连连叹气,说不下去。
穆兰知道韩青夫妇感情甚笃,韩青如果伤心,韩夫人也必定跟着伤心,见此情景,穆兰再不往下问,一面化纸钱一面说道:“也不知道这种光景何年何月是个头。”
“是啊。”韩夫人赞同地点点头,望了一眼灵堂外灰蒙蒙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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