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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窗而出,洒落一室湿润雾气,案上黄宣也仿佛被浸润,依稀看到笔画晕开的痕迹。风吹树摇,雨落成狂,须臾间又归于平淡。庭院花开正盛,一壁紫藤葳蕤,隔着雾气望去,竟似仙境般虚幻飘渺。
简飒收回思绪,拾了书案奏折揣进袖中,正欲整束衣袖,一双白皙丰润的手臂自身后绕过,为他整理衣襟,束好腰带,绕至他身前系上金鱼袋,托了官帽含笑看他。
“郡主。”简飒微微蹙眉,提醒她:“今日有大朝。”
华清郡主敛起笑意,“笙哥儿也该启蒙,言姐儿昨日学会喊爹,可你早出晚归,应该早忘了他们的长相吧!”
简飒的眉头蹙得更紧,“等下了朝,我会让家老去国子监寻一儒生来府中任教,笙儿平日就在外院吧。至于言儿,你便带在身边教养,女儿家由着她玩闹便是,也不必拘着她,更不要纵容。”
“你看都不看一眼?”华清脸色倏变,“你有空教旁人的孩子,却无暇调教自己的儿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简飒心中有事,见她又开始蛮不讲理,无心抚慰,只道:“我若一味在府中教自己的儿子,又何必如此奔波劳碌?伴君如伴虎,不得行差踏错一步,我教的那是当朝太子,明日君上。且笙儿只是启蒙,以后的功课我会抽空考校,你又何必如此小题大作。”
“我不要你当这个太子太傅。”华清红了眼眶,“我不愿你再与她有瓜葛。”
“她是皇后,是君,而我是臣,君臣有别。”
“那你辞官退隐!”
“郡主!”简飒微恼,猛吸一口气,挣脱她的怀抱,“时辰不早了,我还要早朝。”
“你这是赶着替她洗脱罪名吗?”华清扯住他的官袍,尊贵的绛紫彰显着他这些年来的努力,“自从三年前你自凉州回来,你便一心一意地往上爬,别人以为你为简家门庭增添荣光,可你不过是为了能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如今你得偿所愿,却还为她鞍前马后奔走忙碌,可她根本就不信任你,你又何须劳心劳力?”
简飒将袍袖从她手中一点一点地扯出,“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而我所做皆是为光耀门楣,能成为与郡主您匹配的夫婿。”
“你就不能置身事外?”
简飒回身看她,眸光凛冽,“郡主,简某虽然卑劣无耻,但还知道为人臣子的本分。郡主百般阻挠,是否听闻些什么?”
华清心虚地移开目光,“我只是不想你听她摆布罢了。”
“岳丈与柳家向来走得近,听到了什么也不足为奇,但是我希望只是走得近而已,而不是走到一起。”简飒眸光微寒,“你好自为之。”
华清愤愤地望着他的背影,神情落寞。机关算尽,还是抵不过她。昨夜三更,敲响简府大门送来书信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人。她已贵为皇后,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却还是不肯放过简飒。
这一日的大朝,简侍中与京兆尹石松严当朝争得面红耳赤。向来温和如简飒,待人从不曾说过重话,即便是立场不同,他也不会言辞犀利,可到底忘了他曾舌战群儒,一战扬名。
近日朝中皆为建康城火患四起而流言蜚蜚,均把矛头指向钱若水。可世人似乎忘了,京城重地,有京兆尹坐阵,发生这么多起火灾,最该担起责任的必然是京兆尹石松严。而石松严却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悠然自得。
于是,简飒在大朝会上具本参了石松严,惹得石松严当堂跳脚,急欲撇清干系。
石家也是世家大族,不过石松严这一支是旁系,因嫡系无子嗣承继,才让他当了家主,而他有一个姑母是杜恪辰祖父的嫔妃,说起来还高出他一辈。又兼有庶女入了后宫,更是坐稳京兆尹的位置,气焰正盛,根本不把简飒放在眼里。
可简飒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他手中的证据虽无法证明石松严故意纵火行凶,但玩忽职守,还是够了。
“这是连着五日的火患清单,其中有一处离京兆尹府仅隔了一条街。”简飒抛出京城的坊图,“不知京兆尹大人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石松严看也不看,“那日府中有喜,薄饮几杯,并不知外间发生何事。”
“据我所知,石大人酒量惊人,千盏不倒。”
“年纪大了,不胜酒力。”石松严眼中有一丝窃喜,但到底是多年为官,很快就掩饰过去,“偌大的京城,也不能严防死守,总归是有防范不及时的时候。”
“依石大人的意思,在明知京城火患四起的情况下,您仍是贪杯醉酒,以至无法及时召集宿卫、牙门二军,组织力量扑灭火患?”这才是简飒最致命的地方,攻其不备,“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此罪一也。推卸责任,贻误战机,此罪二也。臣启陛下,因京兆尹玩忽职守,未能防患于未然,使得京城火患四起,谣言四起,民心不稳,动摇我大魏国之根本。”
“简飒,你敢血口喷人,老子出仕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石松严怒了,“你竟然定老子的罪。”
“朝堂之上口出恶言,无视君上,此其罪三也。”简飒语气清淡,带着一击即中的喜悦,挑衅地看着他,“简某不才,官居门下侍中,并太子少傅,正二品。”
京兆尹,正四品。简飒一句话已经挑明一切,石松严想倚老卖老,可他在简飒的年纪还没有他今日的成就,又有何资本与他当庭对质,甚至出口狂言。从始至终,简飒才以品级压人,已经足以说明他成竹在胸,不必以权压力。且今日朝堂,君上为尊,难道石松严还想与君上比资历不成。
含元殿很快就传来朝堂的消息,钱若水听罢一笑,“子初还是和从前一样,连羞辱人都是这般理直气壮。”
“简侍中确实是辩才绝纶。”秋蝉忙道:“娘娘和简侍中是认识的?”
钱若水并不避讳,“本宫与他自幼相识,他是我爹的入室弟子。你还没说陛下最后怎样了?”
“朕还没下朝,消息就传到你这了?”门外传来杜恪辰的声音,他衮冕未褪,一脸倦色。
秋蝉福身退下,不敢再说。
钱若水迎上前,“我只听说前朝很是热闹,就让秋蝉去打听了。”
原本就是大朝,所言之事皆不是机要。
“简子初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近日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出头,一改他在凉州处处与你为难的态度,不免叫朕想歪了。”杜恪辰又怎会不知今日之事有钱若水的授意,可她已然查出此事与石松严脱不了干系,便该与他细说究竟,而不是借着简飒的口,逼得他不得不处置石松严。
钱若水帮他去了冕冠,“兴许是他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再得罪我这个皇后,否则的话,简家的门庭又该光洁如镜。而且他本就是我爹的学生,为我仗义直言,也是无可厚非。”
“你是想告诉朕,你们青梅竹马?”杜恪辰语气泛酸,搂了她的腰贴近身前,狠狠地咬住她的唇,“以后有什么事,你应该先与朕商议。”
钱若水躲开他的攻击,“这话你应该与子初说,我一个后宫妇人,能知道什么,不过是被人诬陷罢了。如今连有人为我喊冤,都不行吗?”
“你明知朕不是这个意思?”
钱若水迅速转移话题,“如今正好趁此机会,换了京兆尹,给石家敲个警钟。”
杜恪辰不会在她面前承认,简飒这个举动正中下怀,可简飒确是良臣,只是他待钱若水与众不同,他又不能不用。
“我还听说,石松严的四子娶了萧贤妃的远房表妹,可有此事啊?”钱若水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世家也会娶白身,这还真是从未听说。”
这件事杜恪辰确实不清楚,朝臣间的喜丧嫁娶委实太多,他又如何会知道谁家添丁谁家丧妻。
“我也是听秋蝉说的,说是石松严的四子是个痴儿,前些日子才成的亲,很是热闹。宫里好多人都在说,萧贤妃为此还与石贵人大打出手,说他们家是强娶豪夺。”
“你倒是知道不少。”杜恪辰自然不会相信她只是偶尔得知。
钱若水又道:“这后宫才多大,想知道什么还不容易,再说我这个皇后最近挺清闲的,都被我罚禁足了,可她们还有胆子打架,真是不可小觑啊!不过,我又接着罚了她们。”
“你倒是不嫌事小。”杜恪辰换了燕居服,舒服地躺在美人榻上,朝她挥挥手,“你告诉朕,石松严之后,你还要动谁?”
钱若水无辜地眨眼睛,“你说什么啊?”
“先是京兆尹,接下来应该是国子太学了吧?”杜恪辰没有忘记正阳门前太学生仍旧长跪不起,“太学之后呢?是礼部还是太常?亦或者是朕的羽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