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按着徐皓白说的地址找到了那家茶店。
不愧是百年的老茶店,离着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就可以闻到茶的清香。
那种带着后味的苦劲儿冲入鼻尖里,只觉得心肝脾肺都是清透的。
徐皓白已经坐在里头等她了,看她进门,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温馨微微点头,朝着他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木椅上坐下来。
“姐姐…”
徐皓白笑的一脸阳光,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你今天很漂亮哟。”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前不漂亮?”温馨挑眉,看着他替自己倒了一杯清香的龙井。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徐皓白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天也漂亮,不过没有今天漂亮。”
温馨不置可否,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才道:“叫我来什么事,赶紧说吧。”
“你也知道,我家里头还有两个宝宝需要照顾呢…”
徐皓白也学着她的样子,抿了一口茶,十指在胸前交拢,摇了摇头,“怎么?姐姐现在连跟我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原来我长的这么不讨喜啊!”
说着,还翻了个白眼。
那一刻,温馨想到温强,曾经,他也是这样和自己撒娇笑闹的。
“行了,别贫了,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她有些无奈的笑笑,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茶入口,清香扑鼻,回味悠长,那股子淡淡的苦味儿在喉咙里徘徊,一如她现在的生活。
看上去平静无波,其实内心深处煎熬不已。
哪怕知道慕述辰惦记着自己,可终究还是见不到他,思念成灾。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很想跑到医院去,哪怕是远远的看他一眼,便能满足到不行。
只是…
她太过体谅他,又太过懂得现在的情形,不想被那些记者们抓住把柄,便一直隐忍着。
徐皓白笑的很开心,他就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发光体,光芒万丈。
又跟温馨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才从身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递到温馨跟前。
“姐,你先看看这个吧。”
温馨接过档案袋,打开之后,一行字立时跃入了她的眼里:亲子鉴定书
一目十行匆匆略过,中间的好多术语她看不懂,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倒是看懂了:血缘关系为直系亲属。
眼睛又匆匆回到写名字的地方,那里写的正是徐家夫妇的名字。
也就是说:她和徐家夫妇是亲子关系!
按理说,突然有这么个有钱的父母从天而降,很多人都是高兴的急忙去认亲,可是温馨却没有。
她就像是没看到那份亲子鉴定书似的,又重新放了回去,推到徐皓白跟前,“我想…你们也许是弄错了…”
在她看来,现在徐家夫妇找上门来,不过是因为对当年遗弃她的事而感到愧疚而已。
如果他们真的一直在找,怎么可能二十几年都没有找到?
既然一直在找,当初又为什么遗弃?
她其实在看到徐夫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了自己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但是,她不能接受被抛弃这件事。
缺失了二十几年她的人生,没有给过她半分爱,又凭什么叫她认他们?
在孤苦无助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徐皓白没有接被退回来的档案袋,笔直的坐在那里,看着温馨的脸,“姐,不管你承不承认,血缘关系是客观存在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去想念,它都在那里!”
温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她甚至连和徐皓白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拎起自己的,匆匆忙忙离开了茶社。
冬季的风吹在脸上,那么疼那么冷,她却毫不畏惧的前行,没有半点畏缩。
二十年前,那对夫妻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二十年后,她的生活中也不需要他们!
温馨一走,坐在角落里的徐家夫妇就走了出来。
徐夫人哭的不能自已,徐先生抱着她,一直在低声哄着,“你太心急了,孩子二十多年没见过我们父母的面儿,你叫她一下子接受我们,谈何容易?”
“二十多年都等过了,还差这几天吗?”
徐皓白也站了起来,跟着徐先生一起把徐太太扶过来,让她坐在先前温馨坐过的位置上,“妈,爸说的对,这事儿吧,咱们得有耐心,不能逼她太紧…”
徐夫人抹干净眼泪,点点头,“是我太着急了些,不应该这么逼她的,可是,她真的就是我们的女儿啊…”
“一想到我的孩子在我跟前却不能跟我相认,我这心就疼的受不了啊…”
――――――――――
温馨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
她有些茫然。
其实,她早就看见里的徐夫人和徐先生了,只不过,他们现在于她而言,还只是一对陌生人。
而且,她已经习惯了叫温父和温母爸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对,一时之间,她真的接受不了。
最主要的,还是被抛弃的那种感觉。
为什么她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和温强相比,温母总是牺牲她。
在慕述辰跟前,很长一断时间里,受委曲的人是她,得到慕述辰关注的是叶美。
这会儿,生身父母突然出现,他们身边跟着的,还是那个被领养的孩子。
原来…
她的人生这么失败,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走走停停,不知道怎么地就走到了慕谨辰的医院。
等到她幡然醒悟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
本来她是打算什么也不做,悄悄离开的,可是…
这里离他太近了,一想到慕述辰就在里头,她便毫不犹豫的从后门进去,一路往VIP病房方向过去。
我要的不多,只想这么远远的看他一眼,便就足够!
恰巧如她所愿,绕过几条走廊之后,她便瞧见了那些蹲点守着的记者。
为了不被那些记者发现,她又绕到了另外一边,小心翼翼的冲过了记者们的包围圈,到了VIP病房。
病房门外都标记着病人的名字,她沿着走廊一路走过去,很快就看到了叶美的名字。
病房门没有关严实,留下一条很大的缝,足以令她看清病房里的所有。
叶美紧闭着眼睛,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
慕述辰就坐在病房边,一直握着她的手,低低的说着话。
像极了一个在对着心爱的女人诉说情话的丈夫。
只是这一幕,便刺痛了温馨的眼。
她没有进去,就站在那里,默默的听着。
慕述辰按着慕谨辰的意思,一直在跟叶美说一些记忆深刻的事,试图把她从昏迷中唤醒。
“美美,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出席一个商演活动吗?”
“当时你因为崴了脚而穿的平跟鞋,衣服比平时的也宽松许多,那些记者就问:叶小姐,您是不是怀孕了啊?”
“你的脸突然一下子就红了,急忙解释:没有!真的没有!可是那些记者都不相信,后来,我过去,把你抱起来,跟他们说: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那些记者们顿时就不再为难你了。”
“那个时候,活动一结束你就跑到后台来找我,紧紧抱住我,对我说:慕述辰,我要给你生猴子!生一大堆猴子!”
“现在孩子还没生呢,你怎么能一直睡着?赶快醒来,我还等着你给我生猴子呢!”
温馨顿时再也没有了要听下去的欲、望,一颗心突然就荒芜的厉害。
万箭穿心。
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又冷又咸又苦又涩。
既然已经看过了,就走吧…
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至少,不会让自己太难堪。
她轻轻的退出了走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只是一颗心像是被人抽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一直闭着眼睛的叶美睫毛颤动的厉害。
慕述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尖叫着她的名字,“叶美!美美!你快睁开眼睛!快!”
再后来,叶美终于张开了眼睛,看到慕述辰的那一刻,她眼底尽是迷茫,“这是哪里?你是谁?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慕述辰只沉浸在她醒来的激动中,没发现她的异常,立刻按了床头铃叫慕谨辰过来,替她检察。
叶美这一次是真的醒了,慕谨辰又一次向世人证明了他的医术之高。
可惜的是,叶美失忆了。
她不光不记得慕述辰,连自己的父母也都不认识,完全以一副防备的状态盯着周围所有人。
“你们是谁?我的头为什么这么疼?是不是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叶母看女儿醒了,喜极而泣,想上前抱一抱女儿,却听到她说这样的话,顿时哭的更凶,“美美,我是妈妈呀!生你养你的妈妈!这是你爸爸,这个是慕述辰,难道你一点也不记得我们了吗?”
叶美的视线在三个人身上扫过一遍,却仍旧是蜷缩着自己的身体,一副警戒的模样,“我真的不记得你们,请你们现在都离开这里!我谁也不要看到!”
慕谨辰穿着白大褂,所以,叶美对他完全没有防备之心,有些不自在的看他一眼,“你是医生?”
慕谨辰点头。
“那你帮我看看,我为什么头好痛。”叶美双手抱着头,小心翼翼的躺回病床上。
―――――――――
叶美是真的失忆了。
她不光不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连慕述辰也不记得了。
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能让她相信的人只有慕谨辰和那些护士,为了不刺激叶美,慕述辰和叶家父母都识趣的退开了去。
给叶美一些适应的空间。
不管怎么样,她能醒过来就是好事,就算是失忆了,至少还活着。
所以,慕述辰借着这个时间,回了一趟家。
准备洗个澡换套衣服去看温馨和两个宝贝,哪知道,澡还没洗完,他因为太累,就躺在浴缸里睡着了。
最后还是陈姐发现,让两人个保镖把他重新抬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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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的风胡乱肆虐,到处都是一派清寒之气。
离年越近,这天气反而越冷。
温馨一走出医院就摔了一跤,脚很疼。
可是…
心更疼。
一想到慕述辰对叶美说的那些话,她就难受。
眼睛像是被辣椒呛过了似的,火、辣、辣的疼,往外冒着热气。
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儿,她又哭不出来,只能逼着自己把眼泪收回去。
后来,还是好心人把她扶了起来。
她竟然连“谢谢”都忘了说,便转身就走。
温馨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像是在逃亡,又像是在折磨自己。
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车一直慢慢的跟着她。
就在温馨走到人烟稀少的小路时,车直直朝着她撞了过来。
那辆车开的很猛。
越是靠近温馨,它的车速就越快。
而且,是从温馨的背后撞过来的。
温馨还在往前走,她根本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这城市。
砰…
一声巨响之后,处在游魂迷离状态里的温馨终于反应过来,茫然的回身看了一眼,才发现身后有两人辆车撞车了。
她急忙拿起电话报警。
原来,徐夫人思女心切,一直想着让温馨认自己,便就偷偷一路跟着温馨。
看到有人故意要撞温馨时,护女心切的她开着车冲了过来,根本没去想自己会不会受伤。
赶到救护车到来,把她从车里救出来的那一刻,温馨才认出来是她。
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跳上救护车,跟着一路去了医院。
其实,她还是很爱自己的吧?
要不然危险来临的时候,她怎么会那样勇敢的撞向那辆车?
――――――――――
沈木掐着吴月的脖子,额际青筋暴起,大有要掐死她的意思。
她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挂断,听筒里传来魏焱的尖叫声:“月月,你怎么了?月月,你说话呀!”
吴月生怕被魏焱听到沈木的声音,也不理会他掐着她脖子的手,拿过手机来说了一句:“我没事!”
“阿焱,你一定要好好的!”
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其实,沈木最见不得听不得的人就是魏焱。
那个男人是照在吴月心底里的白月光,却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那样一个靠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凭什么叫吴月还这般的心甘情愿?!
“吴月,你到现在还想着他是不是?”
这句话,他是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