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竟然那么复杂,金素容竟给他闯下那么大的祸,这般说来,她死就真的是他杀了,她自作的孽啊。
秦老夫人亦是抚了胸口,似在深深舒气,眸中闪了不敢置信。
颜长卿把眸光落在秦江槐脸上,眼底一片沉凝,不动声道:“江槐,此等事,非同小可,谨慎一些的好,这秦府上下百余人,现下可是命悬在你们手上,三思。”
轻轻淡淡点到即止。
一时间,她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帮凤君晚,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了。
秦江槐冷冷笑笑,“谨慎?一个是右相国、兵马大元帅,一个当今圣上,你让我们怎么谨慎?”
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怎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就算与自己是兄弟关系他都无所谓,可那两人与眼前女子本就有说不清楚的关系,若成了他的弟弟,都同时喜欢一个女子?
他又该怎办?
颜长卿站起身,作了个揖,面若平湖,无波无绪,“秦老夫人,太尉大人,在下并无恶意,我与江槐相识,断不会害了他,我只是把所知之事告诉大家,要怎样做在于你们,至于这奶娘的死,若真是柳飘飘所为,你们往深处想吧,要不要向柳飘飘追究?柳飘飘是凤元帅师弟的身份,你们可知?但真会是柳飘飘杀奶娘的吗?银镖不足为证,若有人偷得此镖来杀人,便是一箭双雕了,此事,断不会那么简单,长卿是个山林野人,无意也无心插手秦府的事儿,今夜之事,我会当作是一个梦,明日醒来便什么都记不得了。现下大敌还在城外,一切以大局为重吧。夜深了,在下告退。”
说完,不待几人反应,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住!”
“长卿!”
秦太尉和秦江槐同时喊。
颜长卿回身,眸光淡然,静静看二人。
秦太尉按了自己儿子的肩膀,沉冷道:“颜公子,你知了那么多的事,这三言两语就想打发了事?”
“爹,我相信她。”秦江槐拧眉。
“江槐,此事不一般。”
“爹,我知道。”秦江槐看一眼颜长卿,道:“长卿愿意以实告之,就说明她无害秦府之心,我知道她的为人,爹你放心好了。”
秦老夫人亦道:“是啊,百祥,颜公子好心告之,实属难得,你就别为难他,再者他是江槐的友人,我是相信他的。”
颜长卿只淡静的立着,并不言语。
秦太尉虽有恼意,但看在凤君晚的份上,他不会对她怎样,现在,在他的心里,想来是更愿意相信凤君晚是他的小儿子,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大敌当前,应安内攘外。
“爹,我送长卿回房,你先处理这里的事儿。”秦江槐拉了她便开门走了出去。
秦太尉长长叹一口气,“金素容,给我们秦府闯下多大的祸啊?”
“百祥。”秦老夫人面色沉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祸根已埋下,只有面对,悔恨亦无用。
月色下,颜长卿与秦江槐走了好长一段路亦无言,她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寒风清冷刮面,灌入身内,身心俱冷。
秦江槐只觉得周身从未有过的冷,不只是因那惊人的事儿,更多的是因身边这个女人瞒了他这许多。
“你到底知道多少?”
颜长卿望向那清冷的月,沉静道:“江槐,我……”她当真有词穷的感觉。
这又怎能说?
秦江槐微望她一眼,银霜似的月色落在她脸颊上,光华淡淡,心底长长叹息,颤了心亦颤了思绪,抿唇不再言语。
她是何等人?她是清若水傲如松的年画,愿意说自会说,怎胁迫得了?
周遭静谧,只有两人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偶有枝杈上冰棱“啪”的消融断落声,伴随二人沉重而行。
“到了。”颜长卿顿足转身,淡声道:“江槐你也早些歇着吧,眼下驱敌更重要,有些事儿,以后,我会与你说的。”
他这般的沉默,令她心头稍有不安。
人家真心相对,她却敷衍了事,当真是她的不是了。
秦江槐嘴角深深弯起,微翘的眼角,波光粼洵的深瞳,依然邪气娆娆,“好,早些歇下,你要做的事儿,我都支持你,无需在意说与不说,我不在意,你好好的便好。”
说完大手举起,想抚一下她脸颊,眸光微顿,大手落下她肩膀,轻轻拍一拍,“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儿我再过来,一起用早膳。”
“好。”颜长卿看着他那俊美得令月色羞入云的脸,心头微暖,犹如暗香透入骨般,漾了心底每一个角落。
秦江槐极潇洒转了身,大手高举,朗越的声音穿了冷空,“别这般看我,我会害怕的。”
颜长卿飒然一笑,如星光骤然亮了深幽夜空,光华璀璨。
直到那人影没入黑暗中,她才转身步入厢房,刚把门扣上,瞬间烛火亮了起来。
她一惊,脑内灵光一闪,抿唇逸了嘲讽,除了那个恶霸,还有谁会夜半入她屋?
冷眸望去,长灯暗影,白袍氤绕了莹白光晕,无声静立,却遮不住的深寒。
“怎么?人追不上?”她立在门边不动,淡淡嘲笑。
凤君晚目光幽幽,“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到底是谁?今夜若不说清楚了,你休想出得了此门,你与那秦大公子明早的早膳且不一定有命吃。”
他不关心那刺客,更关心的是姓秦这一家子所说的话,回转回来,看到颜长卿现身制止他们的那一幕,她竟把他的生辰说了出来,为了什么?
让他们怀疑他是秦家小儿子?
这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那一瞬,他直想现身出去掐了她颜长卿的脖子。
就在那一刻,往事如电闪在脑中掠过,他知道自己先前的错,知道是自己做了令那女人伤心的事,这一次,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最终,他忍住了。
就算方才她与秦江槐那般……卿卿我我,他亦忍了。
颜长卿杏眸与他熠熠对视,眼底波光似春水返了寒凝成冰,冷道:“大元帅这是铁定要逼我了?”
“如你所说。”凤君晚一字字咬牙冷肆道。
颜长卿眸一闪,多了一丝狠意,“若我就不说呢?”
豁出去了,撒泼到底。
凤君晚袍角一甩,似无声的闪电,迈开长腿一步步走向她,眸光凝定在她脸上,“若我就要你说呢?”
耍无赖?尽管来吧。
“就不说。”颜长卿咬唇,眸光似刀。
她恨他,恨死了他。
凤君晚已逼近她身,等她想起要出去已来不及,他双臂举起大手撑在门上,将她禁崮在怀中,微低头,她那丝丝发梢扫了下颌,撩拨了心底,微微一颤。
他不能再放了她,死也不放。
“走开。”颜长卿又气又急,僵直着身子不敢动,恼道:“再不走我便喊人。”
心中似有只慌乱的鹿儿在乱撞。
她不是恨他吗?
为什么每次他靠近她,心就跳得快要从胸腔内冲出来一样?
凤君晚额前青筋微挑,“喊啊,看看你那秦大公子会不会马上冲进来?正好,本元帅就等他来。”
与皇帝那都说不清理不明白,这又惹了个秦江槐,她到底想怎样?
宁愿死也不愿意见他,她的心是什么做的?
“你……”颜长卿深深吸气,眸子灵黠一转,低头笑道:“大元帅,你犯得着与我这小人物一般见识吗?大元帅,更深露重,你是大元帅,明儿好多大事等着你去商议呢,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想与他硬碰硬,她现在可是板上的肉,一不小心便会被他吃了,他可不像皇帝与秦江槐那般好糊弄。
“本元帅就与你一般见识,怎地?要不要明儿到军中说去?”凤君晚讥笑。
沉着气息,极力控制自己。
“我就是一个画画的,你到底想怎样?你说的那些我不懂。”头都快抵到他胸膛了,她死命的靠在门上,一动不动。
他身上那特有的清香气息直绕得她头脑发晕,袖下纤手紧紧的握了,都拽出了细汗,润润滑滑的。
心底直喊,这般下去可不行啊。
凤君晚似笑非笑,唇角含了不明意味的暧昧,低声道:“还装?你若不说,就这般到天亮,直到秦大公子来寻你吃早膳,我很乐意。”
不为难她,就为难了自己。
他可不想那样为难自己。
“我不知不知,什么都不知,你快走开。”颜长卿恼声嚷嚷,纤手用力推他,男人纹丝不动。
“你若再这般乱动,我可不敢担保自己。”凤君晚呼吸沉重了许多,沉醇的声音充满了令人迷醉的惑魅。
颜长卿呼吸一滞,赶快收了手儿,再也不敢动了。
方才那吻的温热似乎还在,脸儿似被烧火棍碾了一遍似的,就连呼吸都发了烫。
凤君晚感到她那火热的气息向他袭来,心似被飞花轻扫了似的,漾得发了颤,颤着声道:“年画,我知是你。”
感觉是真真切切的,就是她。
“别逼我。”颜长卿轻声道。
“我知是你,就是你,不要不认……”凤君晚火热的唇贴在她头顶上,闻着她的气息,长睫微颤着轻轻阖着。
心,颤颤悠悠。
老天还是待他不薄的,没有把她带走。
男人带了一丝淡柔的霸气激起颜长卿心湖千层浪,浓浓烈烈,那柔入骨的感觉令她几乎便要认了,纤手死死的握紧,直至疼痛起来,昏沉的脑袋恢复一丝清明,深深的吸一口气,将那楚涩合成气息,压入心底深处,直至再也寻不着。
轻启红唇,“我不是年画,我确是颜长卿,与她是旧识,她将大元帅之事说与我知,她已死,这个事实你我都知。我此番前来帮大元帅,亦乃她所托,至终,她对于自己引敌入境之事怀有歉疚,我与她交情非浅,自是要完成她所愿,大元帅,她已为你做了为臣该做的,她亦对得起先帝了,是你亲手送她走的,你总认为我是她,那……对她不公平,那会令她在天上都难过的。”
此言一出,凤君晚身子僵直了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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