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是狮子老虎,一口吞不了你,咬一口又死不了。”
“谁说?你若是让它咬了脖子,试试看?会不会死?”长卿身形轻快,似一只鸟儿般飞来飞去,手上的树枝乱舞乱打。
不知是因说话分了神还是怎么地,轻落树枝上的脚突然一滑,身子失了轻心,猛的向下掉。
“啊。”他大叫。
“劈劈啪啪”一阵响身上阵阵痛,突然身子一紧,一缕墨竹清香入鼻,感到身上微冷,才知自己是被人抱住了。
还未待他缓过劲儿,“砰”一声响,左臂一阵尖锐刺痛令他喊了出声。
睁眼看眼前一片漆黑,周边湿冷的空气向她袭来,身上还是紧紧的。
而脸颊边的丝丝热气令她脸一热。
心底一凛,不顾左臂的疼痛,两手用力一撑,想要把他推开,“放开。”
“你是女子?”凤君晚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一把薄刃,刺向他的耳膜。
长卿呼吸一滞,大惊,才感到身下有一只大手抵在那儿,脑间顿时一片空白,竟忘了挣扎。
“说!你到底是谁?”凤君晚把大手抽了出来,双臂紧箍了她腰身,声音一丝颤抖。
身上紧紧的力道,还有那冰冷的体温,“砰砰”似鼓擂的心跳声,耳边火热的气息,提醒着她这一切是真的。
这一刻,容不得她犯糊涂,她脑间飞速的转动,思绪清明,冷声道:“先把我放开。”
这样的势姿令人脸红心跳,容易慌乱。
“说!”凤君晚只感到大脑纷乱,似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那心速快到令他要窒息。
是她?
她没有死?
他一直不太相信她死了,可那夜,他亲自确认了,但心底还是不太相信,那个女人那么狡猾,怎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眼前此人,他一直心有怀疑,但这样的黑脸又不是易容做出来的,他无法确认,还有他男子的身份……
可方才那一瞬……
此人不是男子。
一阵静默。
“颜长卿。”
凤君晚手臂一紧,冷气似乎瞬间加重,“颜长卿?那人丹青高手颜长卿?”
“正是。”声音清冷无绪。
“不可能。”凤君晚低声吼,“我见过颜长卿,他是男子,更不是你这样的黑脸?”
“你怎知那时的颜长卿没有易容?你又怎知不是女子?你验过?”淡淡冷讽。
凤君晚一时语噎,心似坠入千年冰湖,一丝尖锐的刺痛从心髓划出,散向四肢百骇,双臂微抖。
颜长卿身子挣扎一下,“放开!”冰冷的声音似那尖锐的冰棱。
这一挣扎,凤君晚那火热的唇触到了她脸颊,心底那团麻丝抽拨着他浮动的心,麻木的将手臂松开,转瞬,怀中一空,潮冷的空气袭来,冷了面亦冷了心。
真的不是她吗?
颜长卿坐了起身,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燃了起来,扫目望四周冷声道:“大元帅若不信我是颜长卿,需要我当场给你画上一幅梅花图吗?这是个潮湿的山洞,说不准就是那些仙鼠的老巢,大元帅若要长卿作画儿,也得等出了此洞再说。”
凤君晚眉间一跳,蹭的坐起身,冷眸刷刷的扫看,道:“哼!颜长卿竟然是个黑脸碳子?好,我信。这处极有可能是仙鼠的洞穴,想法子离开这儿吧。”
说完站起身,取自己身上的火折子亦燃了,四处查看起来。
这样的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但又不得不信,若眼前人不是颜长卿,怎敢说作画?
他既然能出现在这儿,就说明是有备而来,他奈何不得。
“大元帅信自是最好,省了不少功夫,眼下如何离开这儿,如何翻过这座山更重要一些。”颜长卿亦站起身四处看,突然感到头顶一阵寒冷,举了火折子抬头看去。
高高之处那一簇幽暗枝叶在风中轻颤。
心头一喜,道:“上面是洞口。”
凤君晚闻言猛然抬头,唇间勾起冷笑,“没有想到那孤傲的颜长卿能耐不小,不仅是丹青圣手,还能入敌营查军情,更能往这森山老林子里钻,当真令本元帅大开了眼界。”
说完长啸一声,那高亢的声音在空中回旋,似乎透着几分恼怒,几分黯然,几分涩楚。
“人不可貌像,凤大元帅,这天下之大,别眼里只看到自己,自信过了便是自大。”颜长卿冷笑,语气嘲讽,有着深深的疏离。
凤君晚低了头看向她,淡薄一笑,生生透着冷硬,“本元帅轮不到你来教训。”
那一瞬希望的落空,已再次将他击得支离破碎。
“那是自然,你是大元帅嘛。”颜长卿轻抚了左臂,手肘那儿已是肿了一大圈,疼痛直钻心。
“知道便好。”凤君晚冷冷的回了一句。
颜长卿望那阴暗洞口出神,神情幽远,淡声道:“我身份一事,还请大元帅海涵,代为保密。再者待领你等到了宣城,请让我离去,解药还望大元帅给在下。”
“你隐瞒在先,便想这般了事?你未免想得太美好了,是你说的,本元帅是恶霸,而本元帅亦说过,在我这儿没有公平可言。你大可将实情与本元帅说了,可你没说,而用此等方式,就算你是真心助我军,但亦是存了不轨之心,你此等心怀不轨之人,你说,本元帅会就此放了你吗?省省吧。”凤君晚背对她而立,声音清冷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有的也只有冷漠。
颜长卿幽黑眼底泛了雪色冷光,“我心怀不轨?好个大元帅,还说是什么大英雄,终究只是……”
“恶霸。”
凤君晚那一身铠甲透着深冷气度,似是结了霜凝了冰,令这洞内更是寒气逼人。
“大师兄。”外面传来三水焦急的喊声。
“凤元帅……”众多人在喊。
“三水。”凤君晚大声回应,“在下面洞中,洞口有许多树枝遮掩了。”
外面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不会儿洞口的枝叶被扒拉开,三水那看起来小小的脑袋出现,“大师兄,你可无碍?”
“凤元帅……”
“本元帅无碍,洞太深,你们将麻绳放下来。”凤君晚仰头道。
“好,大师兄你等着。”
不一会儿,麻绳放了下来,凤君晚转身看颜长卿,冷声道:“你先上去吧。”
颜长卿唇角微动,噙了一丝冷讽,亦不让,上前握了那麻绳,手腕转了两圈,用力晃动一下麻绳,喊:“好了,往上拉吧。”
出了洞,众人向宿营地走去。
“马匹都没事儿吧?”凤君晚与三水走在前面,望一眼远处马群,问道。
“有少数被咬了,严重一点的一会得赶紧治。”三水眸光闪了一丝忧心,“马儿受伤了,还能不能过得了这山啊?”
“能。”凤君晚眼角余光扫一眼那跟在身后侧的颜长卿,冷讽,“这不有黑碳头在吗?还怕过不了?”
三水撇撇嘴,“他?就他方才那样儿,都把大师兄拖累死了。”
他看得清楚,若不是大师兄飞身上前搂住他,只怕他会摔死。
想了想,上下打量自己大师兄,关切道:“真没受伤?”
“无碍。”凤君晚说完甩开大步走了去前面。
三水转脸看向颜长卿,低声嚷嚷:“喂,黑碳头,你方才差点害死我大师兄了。”
“他是大元帅,死不了。”颜长卿并未看他,面无表情说了一句,头也不回往前走。
看着眼前那一前一后的背影,三水睁大了眸子眨巴。
发生什么了?这两人都一副别人欠他银钱的脸,在洞里打架了?
周遭静谧。
偶有马匹打鼻声及火光劈啪声响起。
一阵寒风掠过,枝杈上未融的积雪簌簌沙沙的响,更显得山林的清寂。
山风透骨,哪怕是坐在火堆边,颜长卿也无法入睡,火星劈啪,燃亮着这夜的幽寂和心的微凉。
火光氤氲在她那幽黑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轮廓,一闪一熠的,光暗明灭,长睫似蝶翅,扑簌闪了闪,一缕寒芒从眸内划过,转瞬沉寂无声。
心口生出的微痛,丝丝缕缕扩散开来,整片整片,令她有呼吸不顺畅的感觉。
深深的呼吸,将气息压制平静下来,摸出金创药打算再敷抹那刺痛不已的左臂。
突然“啪”的一声。
一张棉毯掉在她身边,一个小瓷瓶滚了几下,在草地上静陈。
一抹极淡的涩竹清香飘过,颜长卿抬眸望去,那冰冷的银铠在月下闪着极寒之气,细瘦纤手触摸那小瓷瓶,微凉,似扎了手似的缩了,黑瞳一敛,抓了那小瓷瓶甩手便扔。
“哎呀……”
不远处三水摸着脑袋坐了起来,抓了那“暗器”,眯朦着眼看,这不是大师兄的药瓶子吗?嘟嚷着喊:“大师兄,你作甚砸我?”
周遭静悄悄,只有马鼻声和人打酣声在回应他。
“难道是大师兄给我的?”三水打开闻了闻,唇边轻扯了扯,“上好的金创药,大师兄独门秘方吔,药到伤好,这等好东西往日求大师兄都不给,这会儿嫌多了?好吧,既然大师兄拳拳盛意,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好了。”
低头正要收起,一双黑色锦靴映入眼内。
“给我,是我掉的。”
三水顺着黑色棉袍向上望,一张黑脸似墨,一动不动的看他。
“哎呀,黑碳头,你想吓死人啊。”
手上一松,手上的瓷瓶儿便到了颜长卿手中,她轻轻抛一下,纤手一合,捉黠的笑,“瓜哥,我方才翻身,这东西便自己飞了起来,真是神奇,竟飞到你这儿了,谢了,物归原主。”
三水挠了头,不服气的嚷,“那是大师兄的东西,要说物归原主,该还给他。”
难不成他偷大师兄的东西?这还得了的。
蹭的站起身,指着他,“哦,你偷大师兄的金创药,你完了完了,我告诉大师兄去。”
颜长卿灵黠轻笑,上前轻轻掰了三水那食指,让它收成拳,“瓜哥,我做了个梦,梦见这样一个小瓶子,哎,也真是神奇,醒来便见在手中了,这是天意,你懂不懂?还有,你那大师兄,他是大元帅吔,武功高强,近身者死,你这般说是侮辱你大师兄的武功,你若与他说了,看他不一巴掌拍碎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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