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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
年画与秦太尉一同到了一座小道庙,在庙院中扫地的福姐儿见了二人,惊讶的喊了一声,“小姐小姐,年相国和秦……秦太尉来了。”
急忙上前施礼,“福姐儿见过年相国,见过秦太尉。”
年画扫一眼院内,淡道:“无需多礼,起来吧。”
上官瑶快步从念经房走出,抬眸一望,眸光一滞,转瞬即逝,提裙步下台阶,盈盈跪落了地,“上官瑶见过年相国,秦太尉。”
“快快请起。”秦太尉眸光一闪,几步上前,伸了长臂想扶,又收了回来。
年画抿唇,脸上不动声色,“上官姑娘请起吧,这无旁人,无需这般大礼。”
上官瑶伏身,“上官瑶多谢年相国,大恩永世不忘。”
年画眼波微动,“无需谢本官,若谢,还是谢秦太尉吧。”转头向福姐儿,“扶你家小姐起身罢,这地上寒凉。”
福姐儿快步上前扶了上官瑶起身,上官瑶疑惑看向秦太尉。
秦太尉微笑摇头,“谢我作何?还是谢年相国。”转脸向年画,“年相国,可别谦虚,若不是你,小儿生死未卜,若不是你……”
年画抬手,“好了,都别客气。”是她欠秦江槐的。
上官瑶心思通透,舒雅清淡微笑,道:“年相国,秦太尉,有请屋中喝茶。”
转身示意福姐儿去汲水。
“年相国,有请!”秦太尉可谓得上是心情舒爽,伸手作邀。
眼前的年画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想了一辈子的办法,都未能如愿把上官瑶接出皇宫,而年画却轻易的做到了,当真是少年英才,少有。
“请!”年画淡淡,举步走上台阶。
三人落座。
年画眉目清淡,慧黠流盼,道:“上官姑娘,今日来,一是探望你,二是有一些事儿,本官想与上官姑娘说说话儿。”
上官瑶抿唇淡笑,她自是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的。
“年相国有心了,上官瑶在此先谢过,年相国想问何事尽管问。”
年画眸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向秦太尉道:“秦太尉,是否由你说?”
秦太尉微摇头,“年相国,还是你说。”
年画微笑,“上官姑娘,本官可以帮你。”
“帮我?不是已经帮了吗?”上官瑶忡怔,疑惑看一眼秦太尉。
秦太尉道:“你且听年相国说。”
上官瑶眸光疑惑落向年画。
这时福姐儿拎了一捅泉水入屋,年画眸光一转,道:“福姐儿是吧?”
“是。”福姐儿把水捅放下,大大方方的应。
年画道:“你到院外看着吧。”
“是。”福姐儿应了便出屋。
上官瑶取了水到壶中,放置火炉上煮,静等年画。
“二十年前,上官姑娘生产,婴孩当日生当日死,那婴孩可是上官姑娘所杀?”年画不急不徐道。
上官瑶身子一震,如遭雷击,呆呆发怔,心中似千军万马奔过,踏得她血脉贲张,碎裂无绪。
“如若你想让本官帮你,本官要听实话。”年画眸眼平寂沉定,虽淡冷,但给人一种平静安稳的感觉。
“为何要问这件事?”上官瑶心中酸楚难耐,死死瞪大了双眸,强自克制不让泪水流下来。
这二十年间,只有眼前这一个人,愿意听实话,愿意给机会她说实话,万般没有想到,这竟是一个与她毫无相干的朝官,一位少年朝官,给她机会说真话。
她不太敢相信,亦不自信,这新任少年相国到底为何要帮她?
“帮你。”年画明澈幽深的双眸,从容如水,安然淡定。
“为何要帮我?”上官瑶声音呜咽,难言的苦涩,击破心房那脆薄的地方,化作一串清泪,潸然而下。
秦太尉朗目微拧,眸光关切,想找帕子又无从而找,叹道:“瑶妹,这些年你真是苦了你,我……我帮不了你什么。我从来不相信你会做那样的事,真相是如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是真是假,真的假不了,假的亦真不了。你无需过于多虑,年相国并无恶意,他所说必会做得到。难道你不想为自己洗刷怨屈吗?不想为那死去了孩儿讨要一个公道吗?”
上官瑶眸目微敛,从袖中取了帕子轻拭眼泪,“太尉大人,还是请称上官姑娘为好,以免连累了你。”
秦太尉抿唇点头,眼底掠过一丝难言苦涩。
年画神情静静,扫视之间将一切尽收眼底。
“年相国。”上官瑶心中狂浪般的情绪风息云退,渐渐平静,“孩儿不是我所杀,那是自己腹中儿,我怎会杀自己的骨肉呢?”
“好。”年画道:“当日的状况可还记得?”
上官瑶涩楚的眸中夹杂着深切的撕痛,思绪渐渐遂远,“我腹痛了三日三夜未能将孩儿生下,我拼尽全身力气,几欲要死。那一日,似是返了春寒,阴沥沥的雨下个不停,特别的冷,我昏昏沉沉陷在半死当中,已没有太多的意识,何人在身边亦是不知,先帝的声音一直在外屋响起,支持着我坚持下去。产婆教我再用力,我聚着一口气,不作他想,尽了最后那一口气,后来听到了婴孩的哭声,伴了极响的雷声,我便晕死了过去。”
上官瑶眸光微顿,双手紧紧的握着,轻微的抖动,白皙的骨节泛了刺目的苍白。
年画看着她,眸眼清清湛湛,一经透澈带得人心头清灵,犹如清利舒爽的朝晨,透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秦太尉眸间一片深沉,锁着疼惜、担忧、悔恨、痛苦,种种,五味杂陈。
上官瑶深深吸一口气,拳头随即放松,轻声道:“再醒来,福姐儿告诉我生了公主,皇上当即封我为贤妃,我让福姐儿把婴孩抱来给我看,福姐儿欢天喜的抱了来,哪知……她竟死了……”
泪儿再次扑扑簌簌而落。
年画眸光微垂,敛了情绪。
深宫如虎穴,生存不易。
秦太尉蹭的站起,犹豫再犹豫,终还是缓缓的坐落。
眼前的女子,早已离他远去,她始终是先帝的人。
年画待上官瑶情绪稍稳定,抬了眸,依旧沉静,“上官姑娘,这般情况,当年你都没有解释得清楚吗?你昏睡未醒,又怎的杀婴孩?”
“对啊,上官姑娘,你就没有想办法解释的吗?”秦太尉亦叹道。
上官瑶拭干脸上两行清泪,眸光雾气空濛,“当时皇后便来了,婴孩在我怀中,被她一口咬定凶手是我,跟接着皇上,太后亦来了,皇上开始是不太相信我会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名婢女指证,当时有半个时辰是我独自一人在寝殿,而婴孩与我同在寝殿,皇后与惠妃指说我曾与她们说过一心盼着生皇子,讨厌公主,我何曾说过那样的话?太医亦有指证我央求他帮寻民间生儿秘方,种种证据指向我是有杀女儿的动机,皇上便信了。”
“这根本就是有心陷害。”秦太尉恼道。
“秦太尉。”年画淡冷扫他一眼,“此话说得为时过早,正如上官姑娘所说,一切人证指向了她,也许换了你,在当时的情况下,亦可能会怀疑是上官姑娘是凶手。”
秦太尉不可置否的摇头,“可是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是上官姑娘所杀,为何不暗中去做?而是堂而皇之,还让她们捉了个正着,有这么笨的杀人方式么?”
上官瑶苦笑,“有些情况,太尉你是不得而知的,当时的皇后说我想陷害于她,她是来看婴孩的,若是她抱了,也许就变成她是杀人凶手。在那般情形下,我百口难辩,况且当时我身子极虚弱,又突受骨肉离奇死去的悲痛,恍恍惚惚的,思绪一片混乱,如何辩解?要辩,亦无从而辩。”
秦太尉怔然,“这,这般看来,当真是扑塑迷离。”
“那是自然。”年画眸光清灵明澈,“本官方才亦说,在那样的状况情形中,很难相信上官姑娘是清白的。我们现在作为一个局外人,听故事般听来,才能理解得出一些味意,很多时候,局外者清,当局者迷。”
秦太尉无声叹息,“这二十年来,为何不向先帝辩解?为何不……找我帮你?”
为帝者,自是掌控了一切,包括硬生生拆散他与她,身为臣子,他能说不吗?
炉上水壶的“咕嘟咕嘟”烧开,氤氲起丝丝热气腾腾的水雾,也令这温热的屋子更是热了一些。
上官瑶眼波微动,凄苦淡道:“废妃,关押,至先帝先逝,我都未得见过先帝一面。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寻了茶叶,轻轻巧巧的煮起茶来,片刻,清清绿茶香涩飘散,一室清香。
“秦太尉,幸好上官姑娘未有找你,若不然,你二人今日便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喝茶。”年画淡冷道。
秦太尉默然无语。
自己不能为她做大的事,只能是在小事上暗中帮着她了。
上官瑶抬眸望了望年画,复又垂眸,倒了茶水将茶盏放置她面前,“不知年相国有何盘算呢?”
年画清光幽宁而深亮,淡道:“上官姑娘还未尽全告之,本官又如何盘算?”
上官瑶放落一盏茶在秦太尉面前的素手微顿,凝眸望她,“我已全说了啊。”
年画淡笑,气度清逸,轻轻执起茶盏,流云茶盏在她纤细指尖转动,轻缓闲雅,“说说与当时的皇后,惠妃的关系,还有皇太后。”
上官瑶轻啜着那清淡绿茶,垂眸出神,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着痕迹的紧了紧,徒然又松开。
年画扫视之间统统收于眼底。
“后宫众妃嫔之间,能好得了的吗?”秦太尉瓮声说了一句。
年画薄唇噙着一丝似笑意味,看向上官瑶,只等她说。
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斗争。
后宫这个战场,比男子真刀真枪的厮杀来得更惨烈。
上官瑶抬眸,微笑,笑得苦涩,“当年先帝钟情于我,到我的殿中时日便多一些,我亦得太后的疼惜,这一切,许在皇后,惠妃眼中,这些令她们很坐立不安的,特别是我怀上了之后,她们面上和颜悦色,时时关心,但暗中却是……自是不甘心,当时皇上子嗣稀少,只有两位公主,还未有皇子,皇后乃结发原配,多年无所出,而惠妃亦是无所出,那样的情况,若是我生的是皇子,那便是皇长子,亦会是未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