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相国,少假惺惺,那莫桑如不是奉你之命,会向我家大人下手吗?你若不是另有所图,会把莫桑安插在我家大人身边吗?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凤相国谋划的局,不就为了一幅图吗?至于要了我家大人的命吗?凤相国,你太狠了。”云成雨瞪眼冷道。
凤君晚眸中冷光一敛,“本相让你们来见,并不是要与你们讨论此事,活路摆在你们眼前,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休怪本相无情。你们的命,是你们年大人换来的,既然对年大人此般忠心,何苦拂了他的意呢?”
云成雨眸光掠过痛意,无奈的垂了眸。
王海眉间亦带难掩的哀色,心中沉痛,叹气,默然无语。
手臂又如何能与大腿较劲?
苟且偷生,莫不如此。
卞一心带着云成雨、王海离开,凤君晚无力坐落矮榻,斜斜的靠着,薄唇透了似雪般苍白,紧紧的抿着,毫无血丝的大手用力的握着,白皙骨节泛着狰狞的青白色。
沉稳的脚声传来,凤君晚蹭的睁开眼,眸底掠过让人难以察觉的期盼。
诸葛流衣袍破了几处,鬓发有一丝凌乱,沉声道:“那般险峭的悬崖,谷底根本无法寻,想来人是无生还的可能了。”
“继续寻,请义父亲自带少量人去,切莫生张。”凤君晚复闭了眸,轻声道。
“你放心吧,义父尽力去做。”一脸疲备的诸葛流顿了顿,清冷眸中透了忧切,“晚儿,身子要紧,你这不疗伤可不行,这年画……对于晚儿来说,始终是个拌脚石,终是要搬的,你……这般,倒让义父看不明白了。”
“义父,我心中有数,你去吧。”凤君晚淡然道,微侧了身向内。
诸葛流摇头,转身大步离开。
早朝。
一切如旧。
当云成雨和王海看到熟悉的“年画”按班列队,心中苦涩不已,他们知那不是年画,而是凤君晚让莫桑装扮的“年画”。
景帝无任何察觉,只问了秦江槐为何告假,便不再多问,其余众官员更无从而知真相,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凤君晚便掌握了御史府。
这一切,能不是凤君晚的局吗?
而年画,因了悲悯,终是棋差一着。
经验老到心如明镜的王海垂眸如是想,万般无奈,只得替年少的年画惋惜。
三日后,年华收到陌生人送来的书信,打开一看,当下无力瘫软跌落了地,泪如疾雨。
御史府。
一如往日,按班就部。
冬日锦松细叶迎风,浅翠轻碧,一棵棵,霜雪中挺立,树上挂着的冰凌层层错错,阳光透过一缕缕冰枝,透澈如水。
墨池苑的周遭寂静而庄穆,王海立在院门,一物一景,清晰如旧,却,物是人非。
他心中悲愤感慨,只怨自己未能帮得了那位清冷少年。
“年画”并不入主墨池苑与月池苑,而是另辟了院子,是因为什么,他不得而知,但他每日依旧如往常到墨池苑打扫,而“年画”也未作反对。
这一位“年大人”把府衙大多数工作交予云成雨,“年大人”更多的时候是往相府跑,御史大夫的职责本就是协助相国,这下子,更是显得“年大人”称职了。
王海谨记了年画之前的吩咐,把该销毁的东西全销毁,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未说,就连对云成雨也只字未提。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王海拢了拢心神,回头,微诧。
“相国大人。”他施一礼。
明知是怎么一回事,为了活命,不得不照常做戏,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凤君晚负手而立,脸若冰霜,一如往日,无任何表情。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冷冷的开口。
王海忡怔,微拧了拧眉,一时猜不透这位手段狠辣的相国大人是何意。
凤君晚完美的唇抿起冰冷弧度,“听不懂本相说的话吗?”
说完大步跨入院子,举头望那冷冷落落的几株红梅,娇艳的大红,朵朵瓣坠了星星点点冰珠子,映入眼底尽是清娆。
王海缓缓跟上几步,脊背挺得笔直,眸光清淡,落向面前的红梅,道:“他是下官多年来所遇最好的大人,如这冬梅,高洁,清傲,外表清冷,内心却悲悯,对人极是好,总是以让人不易察觉的方式对人好,下官佩服年大人。”
他想说,如不是这般,也不会输。
但多年为官之道硬生生勒令他把话咽回肚里。
“你有话不敢说。”凤君晚举臂,长指轻拨一下绽放的花瓣,清冷的冰水顺着白皙手指缓缓入掌。
王海清烁眸光微闪,唇角僵硬轻扯了扯,“下官所说为实情,只是下官个人看法,并不代表什么,请相国大人见谅。”
寒风微起,掠起凤君晚墨黑锦袍,袍角如浪般起伏,风一过,长身肃然沉静,冰冷压得庭中冰棱亦敛了些冷。
王海怔了怔。
这一瞬如同那位清冷少年在眼前。
一个如潋滟冰湖,一个如清澈寒潭。
这两个人竟如此的相像,与生俱来的冷意,让人仰望的清傲,莫名的孤寂,都在这二人身上显现无疑。
“王海,先帝朝官,曾官至御史丞,先帝一去,自请降两级。”凤君晚轻启薄唇,不轻不重道:“原因是为何?本相猜猜,殷烨峰。”
王海心中咯噔一下,神情微变,袖下之手拽紧了复又松开,强自克制情绪,眸光不动声色,道:“相国大人,莫不是要下官说真话?若是相国大人要取了下官之命,下官无任何怨言,只求相国大人放过下官妻儿。”
往日如烟,人死如灯灭,若不是为了家小,他何至于活得这般窝囊。
凤君晚薄唇一弯,牵出无形的锋锐,像这枝上一丝冰棱,甚冷。
“本相想听一句真话,竟要用一条命来换,王大人,本相有那么可怕吗?”
“相国大人言重了,下官所说句句实话。”王海心海波纹微静,垂眸回了话。
对于这位手段高明的相国,他早有防备,他是先帝朝期老官员,不想惹事,只想偏安一命。
同样是弱冠少年,这位凤相国比年画更多了些狠辣果决,若说这两人联手,月玄国必盛强不衰,只可惜,一山难容二虎。
凤君晚似乎也不恼,清冷的脸仰望晴冷天空,眸光淡幽邃远。
两只麻雀“吱吱”鸣叫着从冷空中掠过,几下翻飞,嘻戏,给这冷寂的天空添上几分生机。
“随意说说吧,只当说说家常,本相不是来问你的罪,王大人是何样的人,本相会不知吗?若说他敬重王大人,本相同样也敬重你。”
王海一震,惊诧抬眸望眼前之人,几乎感到自己幻觉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怎可能说出这般话?
一个强权之人也会敬重人吗?
凤君晚似乎极有耐心,黑衣萧索,身姿清拔挺立,沐浴在淡淡金光下,深邃轮廓如若刀削,沉峻锋锐。
王海眸眼中微光淡闪,缓缓开口,“他喊下官海叔,让下官糠妻入府衙为厨娘,他时常与府衙众监察御史同桌进膳,言语不多,但常察到细处,府衙众人,无不受到他的照顾,他两袖清风,所有俸银均贴给了府中家中贫困的属官。”
凤君晚身形不动,似听非听,寒风吹得衣袍起起落落,如秋叶般萧索。
“御史的活儿不好干,得罪人多,他是下官见过的御史大人当中最维护下属的,他所承受的很多,下官看得明白,他无亲无故,只身一人,夜晚甚是喜欢坐在这墨池院的屋顶喝酒,他性子清冷,无人知他所想,下官帮不到他什么。他聪明睿智,才学盖世,若说能与相国大人比肩,朝中独此一人。”王海陷入沉思,娓娓而道。
“记得前些日子的一次,下官说他长得俊,他当仁不让的认了。他的性子清冷,看似无情,却极磊落、率真,事事身先士卒……”
凤君晚迈开长腿,踏上青石阶,向大门缓步而走。
缓缓推开雕花木门,随着门打开,淡淡的沉香气味扑鼻而来,一如年画身上的香味,沉醇。
简简洁洁的摆设,案上,椅上,无不散着冷然清冽,如屋中那主人,沉静清冷。
“王大人在屋外候着吧,本相坐一会儿。”凤君晚淡道。
王海微怔,眸眼微眨,转身向台阶走下去。
今日的凤相打的什么主意?
人被他害死,他却来装模作样,说是想听听年大人的事儿,怕是为了搜查这墨池苑吧?
“年画”向裴太后见礼。
“太后娘娘,不知唤小年儿前来,所为何事?”
裴太后轻拢着精致的手炉,斜靠在软榻上,脸色微冷,眯了凤眸缓声道:“再有几日便是年节,小年儿今年似乎不太愿意来见哀家?”
“太后娘娘恕罪,小年儿不是这个意思。”“年画”急忙跪落。
不愿见裴太后是怕被识破,若只上朝站个队列随意说些不轻不重的话,那难不倒她,可这单独与裴太后相处,倒是难中之难,谁知这位风韵犹存的太后娘娘与真正的年画会有些什么令人意味的事?这连相爷都不知,她只能避着这位中宫太后娘娘。
“哼!”裴太后冷哼,“听说小年儿喜欢上相府那地儿了,整日的过府倒是欢快得很。”
“太后娘娘,小年儿这阵子经常到相府是为了公务,并非他意,这快过年了,事务多一些,小年儿是遵了皇上之命多协助凤相。”“年画”轻声辨道。
裴太后讽笑,“好一个为了公务,你倒是越来越会找借口了。”
“太后娘娘明鉴。”“年画”垂了眸,不敢与她对视,她不怕面对皇上,却怕这位中宫太后,到底是假扮的,心中自是无底气。
裴太后眸光微闪,幽黑眼底泠泠然泛了阴寒,一抹利芒极快掠过,稍瞬即逝。
懒洋洋道:“过来扶哀家起来吧,陪哀家下盘棋。”
“是。”“年画”大大松一口气。
大步走到矮榻前,扶了裴太后。
裴太后脸上溢了淡冷笑意,眸光落在“年画”脸上,只片刻,似微风轻扫,悄然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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