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无人应声。
青年、大汉与矮个子是被断刀老人吓得不敢出半点声音,而断刀老人不出声就纯粹是懒得搭理了。
但无人搭理岂不就是无人反对?
不知道屋内四人究竟如何思量,反正少年见此情形也只是轻轻歪了下脑袋,当即掩好门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而那头白毛驴子也学着少年的样子趴卧在火盆前,蠢蠢的脑袋还直往少年腿上蹭。
看着各自举着把断刀的三人组,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老人,少年不知是有些害怕还是拘谨,将头低低垂下,似是不想打扰这四人分毫。
“这…这位小兄弟,你也…也是来参加我…我们谈刀…谈刀大会的?”
青年将手中更短了一截的短刀悄然插回金鞘,看似波澜不惊,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
另外两名同伴闻言也将手中断刀背至身侧让那少年刚好看不见,讪笑着看向老人与少年。
“谈刀大会?”
少年抬起头好奇地看向青年紧握着的刀鞘,随即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们都是刀客啊!在下背后乃是一双短棒而已,聊以防身罢了。”说着将背后以厚布紧紧裹缠之物重新理了下位置,好让自己蹲坐的更舒服些。
青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下来闭目养神的断刀老人,斟酌着语句道:“不敢自称刀客,就是,就是区区一耍刀的!”
“对,对,耍刀的,耍刀的…”大汉与矮个子连忙附和。
少年闻言点点头道:“耍刀的好啊,听说世道越来越不太平,有把刀防身才好,比我的一双短棍可好使多了。”
三人连忙赞同道:“是啊,说不定何时倒霉便会遇上妖魔,尤其是这寒风刺骨的深夜。”
几句话交涉之后,气氛总算是没那么尴尬,三人也终于犹犹豫豫坐了下来,不然他们可不敢继续跟这个恐怖的断刀老人待在一处,届时少不得要去外面的寒风中待一宿。
只是这位断刀老人又会是何方高手,修为几何,能一刀斩断黄级高阶的神兵的高手,修为起码也是玄级,对他们来说依旧是一尊庞然大物。
“三位大哥的刀有何名堂,讲给在下听听吧!实不相瞒,在下也是个爱刀之人。”少年左看看,右看看,自是已经发现地上三个断了一半的刀。
三人闻言尴尬不已,连道不敢,青年说道:“咱们的刀不过寻常刀刃,哪里有什么名堂,小兄弟见谅,见谅!”
另外两人也是满脸堆笑不已。
“咦,这地上怎么许多断刃?”少年似乎才发现地上之物。
“啊!”三人惊诧出声,然后似乎是窘迫到了极点,忙不迭地推门跑出,冒着深夜寒风而去。
少年或者是不及阻拦,并没多余动作,只是嘴里嘀咕道:“哎,都怪我,这种天气任凭三位大哥功夫再好也会受番苦头。想来我还是也离去吧!”说着便作势欲起。
而这时断刀老人却道:“少年人行此夜路实在太过危险,观你又无修为傍身,今晚便留于此处吧。”
虽不知这老人为何等自己都坐下这么久了才说这般话语,但少年还是微笑着点头致意道:“多谢老人家,在下定然不会乱走。”
如此应着声却厚着脸皮坐了下来,又盯着断刀老人的刀鞘道:“老人家也是刀客?”
或者是因为眼前少年没有什么威胁,老人紧握断刀的手也松了几分,目光凝向刀柄,说道:“刀客?不,老夫不过是一介刀奴罢了。”
少年闻言不由双眉一挑:“刀奴?”
“不错,刀奴!以刀为伴,以刀为友,却被刀所锢,被刀所迷,顾不得大道三千,看不下红尘俗事,如此,不是刀之奴仆又是什么?”
老人眼中迷茫之色一闪而逝,隐隐有疯狂之色渐起。
“是以老夫最是看不过世间那些以刀器欺世盗名之辈,若被老夫遇上一两个,早就一刀一个杀个干净,免得他们玷污刀之名!”
少年看着老人的异状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说道:“可是在下一路走来,听说有位以刀痴为名之人专杀刀器或刀术不如他者,不知老人家可有耳闻?”
断刀老人闻言眉头一皱,脸上现出思索之色,良久才道:“却是不曾听闻此事,但少年人请放心,若是老夫得遇此人定当与其理论一二,他听话之后就此罢手还好,不然老夫定让他尝尝吾断刀之利!”
“啪”地一声,少年以手拍额,看似烦恼万分。
而老人继续说道:“老夫行走江湖无数年,见过万千持刀之人,也算得上阅历不浅,但几月前听闻高手榜火刀离世,而上榜者乃是一少年,令老夫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世上已无真正懂刀用刀之人?”
此言一出,那少年直接一头撞在旁边的驴头之上,疼的他抱头痛呼不已。
“对了,少年人你姓甚名谁啊?”
突然,断刀老人将目光紧紧盯着洛不易,准确说来是盯着洛不易背后厚布裹缠之下的一双短棒,眼中有杀意波动。
少年苦着脸一笑,说道:“我叫…”突然话语一顿,下意识看向身后木门。
“轰”
逆旅木房的门被砸开,一道身影倒飞进来,朝着少年的方向砸了过去。
“吁律律…”
那头白毛驴子早在门刚被砸破的同时已然急忙跑开,少年手臂微动却最终停了下来,因为有道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何人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断刀老人刀不出鞘,持刀之手却稳稳将那道身影拦下,定眼一看,却是方才的青年,手中一把金鞘短刀赫然在握。
“小…小心…妖…”
将吐血不止而亡的青年放到地上,老人看向残破的门口,寒风中一道巨型身影蹒跚而来,映着逆旅火光,可见其外形与人族极为相似,只是浑身毛发稠密,手足俱有长爪。
“这是何妖魔?”
自忖见多识广的老人也没能认出这么个妖魔是何来历,但手中断刀已然把鞘而出,似有刀光一闪,那妖魔手足皆断,突然扑到在门口动弹不得,口中发出刺耳哀嚎。
“老人家好刀法!”少年抚掌而笑,屁股却是没离开地面半分。
断刀老人刀不入鞘,却转身看向少年,再一次问道:“少年人你究竟是谁?起初老夫走了眼,以为你身无半点修为,可侃侃谈来又觉你并非不学无术之人,而且你身后之物,老夫可不觉得会是一双区区短棍而已。”
少年人洒然而笑曰:“老人家还是先处理眼下之事吧,这不,又有东西来了!”
老人神色一凝,看向门外,除了那头趴在地上哀嚎不已的妖魔外,密密麻麻围了一层又一层一模一样的妖魔,粗略数之,怕是有近百之数!
饶是老人刀法玄妙,刀芒无形无影,可面对这么多妖魔只怕还是力有不逮。
“不论你是否身怀修为,老夫劝你暂时护住自身,待老夫将这群妖魔除尽再与你相论二一!”
“老人家尽管放手施为,在下拭目以待!”少年坐在火堆旁,手揣在袖子里,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见状老人略一点头,断刀刀身虽仅七寸,然却有三尺无形刀芒,身入妖魔群,却似虎搏狼。
据落神峰上天象殿记载,这种妖魔名为雪魔人,毛长爪利,体型大而酷似人形,多在冰州腹地隐匿不出,此次却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边缘之地。
而这些雪魔人实力低下者不过初入魔将,实力高者得有魔帅实力,常常成群结队出动,这次怕是得有十数名魔帅在群中,一般的魔王级妖魔都不被其放在眼中,更遑论眼前这个手持断刀的老人家撑死了可以匹敌半步魔王而已。
与妖魔相对,生死只在刹那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断刀老人出手既致命,刀光闪动之下便有**只雪魔人断肢残身,称得上是威风凛凛。
少年人观察的仔细,这位老人家所使刀术力求一击必斩,然后将断刀蕴养在刀鞘之中,再寻找下次出招之机。
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么多雪魔人有不到二百只手,于是在断刀老人力斩三头魔帅,近四十多头魔将之后,断刀老人终于后撤两步,打算换上一口新气。
然而也就是这时候,那雪魔人中体型最大的那几头奔跑如风,转眼间就到了断刀老人前后左右,各自双爪连挥,自有道道罡风打出,朝断刀老人周身上下而至。
“不想这群妖魔如此难缠,莫非老夫今日将命丧于此?”
电光火石间,断刀老人的心头只来得及闪过此念,这时候他旧力刚消新力未生,哪怕强行提力将来犯者斩去一二,自己也要被其余妖魔斩于爪下,可是强行突围的话,又力有不逮,陷入了两难。
是时有声音自其身后逆旅中传出:“老人家且看在下这一招如何!”
断刀老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那少年双手置于左边腰侧,右手拳眼抵在左手掌心处,如拔刀般拔出一道刀芒,霎时间锐气翻涌,刀光似电光乍现,刀气似水色漫延无声划过众妖魔身体。
“噗”
不知是哪头妖魔先发出声音,或者是所有妖魔同时发出声音,近十名魔帅,数十名魔将无一幸免,动作戛然而止,跳在半空的自半空跌落,行在地上的直接扑倒,自腰间出各个断做两截,再也没了丝毫声息。
老人喉咙动了动,将断刀插回刀鞘。
“按理说,你救了老夫,老夫便不宜再与你为难,可谁让你是用的刀术,老夫斗胆问一句,少年人,你究竟何人?”
少年拍了拍空无一物的手,似乎刚才所做不过如扫地一般轻巧,听到老人疑问,不禁脸上升起苦笑,说道:
“在下便是那不懂刀,不会用刀的家伙。”
“天刀,洛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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