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是深秋,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眨眼间已经是严严寒冬。
蜿蜒的山道上,撒着些洁白的玉屑,成歌踏在这满地的碎琼乱玉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四野里寂静无人,只留下成歌在这雪道上攀行,即便是有些寒意袭人但是这份清爽却是十分难得。
走在空旷的练武场上,这片广阔的广场上还未落下一个脚印。成歌站在这山道入口一个愣神,然后微微一笑迈出步子踏上了第一个脚印,一如当年还在南柯镇当稚童时的童真。
走到广场的正中间,就这么停在当场。左边,是巍峨浩然的文殿;右边,是宏大雄起的武殿;中间,是那块在漫天大雪中依然绽放着熹微霞光的西极天金。环顾四野,然后径直朝那文殿走去。
成歌走到这文殿的门口,跨门而入,留下背后漫空的风雪。
平整的一块雪玉之上独独留下这一行印记,空寂杳然。
与楼外的寒冷相比,这七楼之上却是一片的温暖舒心。靠着窗子的是一尊红泥小火炉,炉上有一个白玉制成的玉釜,微微的在冒着温润的水汽,桌边是一身儒服的夫子醺醺然半坐半卧,醉态酣然。屋内放着一个火炉,通红的火炭把室内烘烤得温暖至极,入屋以后成歌舒展了一下身体,畅快至极。
随即便是爽朗的笑声在屋内响起:“王老头,这大雪天儿里你这可是好享受啊!”说完也不跟王夫子打招呼毫不客气的就坐在小桌的对面的另一个凳子上,随手拿起放在桌边的一个空着的酒盅倒上温到刚刚好的黄酒,一饮而尽。
直到这时,昏睡的老头才猛然惊醒,看见坐在桌边的是成歌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你说你小子来就来吧还不打招呼,不打招呼也就算了,我也就习惯了。可是你小子竟然敢和我的酒,你信不信我.......”
话还没说完,成歌一瞪眼:“你说你咋地?”
刚刚才气得眼睛睁圆的夫子,再次气得吹起了胡子:“你小子,还真是反了天了。”。成歌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依旧我行我素的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再次当着他的面狠狠地哧溜一声灌下。夫子气愤道:“成歌,你小子至少还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吧?夫子我别的不说至少还算的上是你的半个师傅吧?你小子怎么就这么的不懂礼貌啊?”一边说着还一边气氛的用手指着成歌,遥遥地在空中一通胡乱的比划。
夫子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到底因为这屋内的通红的火炉给热得还是被成歌给气得。
成歌自知理亏,不顾夫子杀人的目光再次灌了一杯酒之后,拿起温在玉釜中的酒杯给夫子满满的斟上了一杯酒香醉人的温热黄酒,然后恭恭敬敬的送到夫子的面前,做出一个笑脸:“师傅在上,请受徒儿这一杯水酒。”
夫子瞥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成歌:“借花献佛,一点诚心都没有。”
成歌干笑道:“那是,咱夫子可是大儒,哪儿是大佛啊。就算是佛爷来了也得给咱师傅好好的盘着,你说是吧,师傅?”
夫子腾出一只右手狠狠地在成歌的头上拍了一下:“慎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轻轻地啜了一口黄酒,漫不经心的问道:“小子,你这次的武试过了?”
成歌豪气到:“那当然,也不看看咱成歌是谁?别说是那普普通通的试炼,咱可是连最终的试炼都过了。等在这修炼个三十年,我可就自由啦。没准儿到时候,夫子你还苦哈哈地在这教书呢?”
夫子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看着成歌意气风发的样子,摇头不语始终笑吟吟地看着成歌。成歌话说完了看着夫子一直是这么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自己倒真有些发毛,试探地问夫子:“老头,我哪儿说错了?好笑么?”
夫子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成歌的身边,然后在成歌的头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痛得成歌龇牙咧嘴的。看着成歌吃瘪的样子,夫子笑着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成歌摇摇头道:“不知道。”
夫子嗤笑道:“痴儿。平常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小子,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傻了?”
看到成歌依旧疑惑不解,夫子也没有去解释反而问了成歌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来这秘营之前是干啥的?”
成歌不明所以只有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客店跑堂的。”夫子翻了一个白眼:“我看你原来所在的那家店肯定是连连的亏本,哪家店里要是有你这么蠢的跑堂,早该关门大吉了。”
成歌一时间有些气愤,就欲出口跟夫子辩驳。夫子反倒抢先出口道:“怎么着?你还是不服啊?说你蠢你还当真是蠢,你说我怎么跟你这么蠢的一个家伙在一起喝酒呢,简直是弄脏了我的酒。你以为这些黑袍人当真是这么的好心让你们能够在三十年之后离去?那他们花这么大的力气把你们弄到这来干嘛?”
成歌也有些哑然,愣愣的站在当场。突然间好像是想通了一节,虽然屋内已经是温暖如春,但是成歌在此刻却感觉到如坠冰窟冰寒刺骨,身后早已经布满冷汗浸湿了厚厚的衣衫。
夫子看到成歌似有所悟,这才开口道:“想通了吧?如果没有放你们离去给你们自由这么大的诱饵在前,你们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参加最终试炼的人怎么可能去拼命的压榨自己的潜力快速的提升呢?你们拼命的提升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效果啊。再者,经过这次的试炼他们也能挑选出他们真正需要的那一部分人。至于剩下的人吗,就只有当了弃子去那所谓的死亡秘营了。”
成歌早已经是冷汗涔涔,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有机会离开这重重的樊笼,可是到头来终究还是在别人的指掌之间,而且还在懵懂之间被别人玩弄。一下子从高处被人打到落到深渊的感觉,真是让人绝望啊,一股从未有过的颓然出现在成歌的脸上,在此刻成歌当真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眼底心中全是茫然。这努力的修行无出头之日,不努力的修行还是无出头之日,真是让人头疼啊。
夫子在一旁自顾自的小酌,只是时不时的看一眼迷惘的成歌,却不做声任由成歌一个人去思考去沉思。足足半刻之后,成歌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在一旁的夫子终于没了耐心,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狠狠地砸在成歌的头上,成歌一吃痛龇牙咧嘴的看着夫子:“哎,我说老头,你疯了?没事儿你砸我干嘛?”
夫子眯着眼睛笑道:“我砸你了吗?我砸的是蠢蛋,我可没砸你。你也真是蠢到家了,你不修行是等死,你要是有力量了不是还有一丝反抗的机会吗?我看你小子是被那群没鸟的黑袍人给吓傻了吧。”
成歌翻了一下白眼,歪着头仔细的想了一下王老头说的话,好像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嘛。醍醐灌顶福至心灵,有夫子的开解总比自己把自己往逼仄的小巷子逼好多了。似乎,听这老头儿的话也不坏啊。
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成歌转身走到那张桌子前,再次在夫子那杀人的目光中倒下了一杯酒,黄酒入喉一切无忧。到这儿,夫子倒也没有在去拍成歌的脑袋,只是恶狠狠的剜了成歌一眼,接着嘴角便是最温醇的笑意:“小子,你现在想明白了吧?”
成歌再次一扫颓态,笑吟吟的看着夫子:“哎,我说夫子,您老都这一把老骨头了都没怕,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努力的修炼,然后干他娘的呗。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死鸟朝天。”
说到这忽然一顿,继而这一老一少竟然同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日天万万年!”这笑声在空旷的雪天中不断的回荡,辽远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