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来庆正包着头在沙发上坐着,一听自家老妈说要让他也收拾了回家,他就甩手。
“凭什么?我哥犯事儿那是他的事儿,何况这事儿都已经解决了,我不走,我要在流砂市再玩几天。”
陈礼衡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庆妈倒是先跳起来。
“你哥都没事儿了你还在这呆着干什么?头都让人砸了几回了还不消停?走走走,别在这给你大堂哥添乱!”
陈来庆执意不走,嘴里骂骂咧咧地骂着什么小骚蹄子之类的话,他的头被人连砸了两回,可不能这样说走就走了,他大少爷的脸面刷不下来,他过不去自己心底的那一关。
庆妈求助无门,正好看向正拿着酒杯向他们缓缓走来的陈礼衡。
陈礼衡不待见他们,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情,也正指望着把事儿办完以后好让陈礼衡来当这个恶人,出声赶陈来庆回家。
“来庆既然不想离开,那就留在这吧!”
陈礼衡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热烈的伏特加。
景薇瞪大了眼睛,好像一瞬明白了些什么。
陈来庆自是喜不自胜,陈家二老看在眼里,知道儿子一向腻烦了京城的这些亲戚,这次居然没有主动赶前者走,都是疑虑地护看了一眼。
屋里所有人都散去以后,景薇才终于对着正准备上楼休息的陈礼衡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礼衡,你明明那么讨厌陈来庆,可还是把他留下来了,这是为什么?”
陈礼衡的手上拿着先前的那只伏特加的酒杯,听到景薇的声音并未回头。
“你以为是为什么?他就算再不济,也是我们陈家的子孙,我不觉得他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可你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礼衡,你知道我给了他多少钱,这段时间他就像是蝗虫一样,不停地用各种理由来敲诈你们,是我以大嫂的身份出面,私底下塞给他很多钱,才让他不要在这节骨眼上来烦爸妈的!”
陈礼衡还是没有回身,抬起手来抿了一口杯子里的东西。
“回头我让助理给你写张支票,以后别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
景薇忍无可忍地奔上楼来,望着陈礼衡的侧面。
“你这算是什么?跟我划清界限?”
陈礼衡沉吟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景薇。
“我记得以前你同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和背景一样,所以我们所想和所做的事情才会一样,也只有我们,更懂对方。”
景薇还没来得及接话陈礼衡又道。
“以前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是后来我又觉得,不是,不是这样的,你跟我所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你气我私底下拿钱给陈来庆却没有提前告知你一声,可是礼衡,那是你的家人啊!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啊!若不是因为你,我管他们是谁,又用得着拿钱出来帮你?”
“可我说过让你帮了吗?”
景薇呼吸一窒,早就受伤到不行。
陈礼衡定睛看着她的眼睛。
“景薇,你是个好女人,你有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也有我的,只是可惜我跟你永远都无法成为‘我们’,因为我们永远都想不到一块去。”
“你所想的就是解决问题,而我也正在为你解决问题啊!就算……就算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你也没有跟我说啊!礼衡,你不说我又怎么会明白你呢?”
“一定要说出来,才会被明白的吗?”
陈礼衡沉吟。
景薇被气得都快笑出声音。
“我知道你把陈来庆留下来是为了什么,陈礼衡,你就是想要把他留下来气我,你想看我束手无策,你想让我无能为力,你想动摇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陈礼衡皱着眉喝了一口手里的伏特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冰冷到骨子里地看着她所有的歇斯底里。
“可是我告诉你陈礼衡,你如果是为了外面的什么女人想要扳倒我的话那就太天真了!我景薇做不了的事情外面的那个她也一样,我劝你别枉费心机了!”
“说完了吗?”
“没有!”
景薇赤红着眼睛。
“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别把她卷进我们之间的战争!不管是这家里的谁,还是我跟你,她应付不了的,任何女人都应付不了,你推她进来就是害她去死!”
“又也许……其实我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么爱她呢?”
陈礼衡不痛不痒,只是轻吟。
“所以她死不死的,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而我只在意,她是否能够站在我这边。”
景薇一怔,骇然瞪大了眼睛。
陈礼衡却不再说话,径自转身。
门边的佣人适时拉开大门,静待着景薇离开,这个家里的人都知道,大少爷从来不喜欢外面的女人留宿在家里,哪怕是他已经结发的妻子,在他眼里,只要不是姓陈,那就都是外人。
景薇咬牙站在楼梯上看着那男人冷漠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叫。
“陈礼衡!你别白日做梦了!别以为她真能跟你站在一边!她应付不来的!我是你的妻子!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陈礼衡回到房间摘掉腕表,往床头柜上一丢,就在晕黄的光线里坐在床边,一声没吭。
所以当颜小朵拿着陈礼衡给的地址找到陈家大宅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她其实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决定从此以后就这般义无返顾地跟着陈礼衡,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就来了,知道他家里的人可能不会欢迎,甚至知道这样的登门造访可能会引发两家人的矛盾,可她还是想要见他,因为想要见他,所以义无返顾地来了。
颜小朵在大铁门外给陈礼衡打电话,其实这个时间点,他即便不会在公司也不应该在家里。
可是,她打过去的电话只响了不到两声,面前那扇厚重的大铁门竟然“砰”的一声自己打开了。
她给陈礼衡打的电话没有人接,铁门开后,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似乎这门是全自动的。
她也不知道应该要怎样,可还是跨步往里走去。
经过房子前的小花园时,碰见两个园丁正在修剪花草,她同对方打了一声招呼,却并没有人理她,她一下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可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穿过长长的小花园后才到陈家大宅的前面。
陈家跟颜家不同,陈家是百年以上的大家族,因为很久以前就在流砂市起家,所以无论是历史底蕴还是文化修养,都要比颜父这个白手起家的人家底雄厚得多,居住环境也要讲究得多。
她本以为自己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可以登门造访,不会有机会走进他从小居住的地方。
可是,陈礼衡呵,多么令人难懂的一个男人。
他执意带她去了一趟泽县,要她面对最丑陋的现实,然后再给她这个地址,让她找上了门。
颜小朵站在大门前抬了抬手,几次想去按响门铃,可却有些害怕,怕这时候陈礼衡根本就不在里面,来给她开门的人会不喜欢她,觉得她莫名其妙甚至要赶她走人。
颜小朵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最后还是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去按铃。
她几乎刚一抬手,门就被里面的人给拉开了。
景薇就站在门边,扬眉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女人,又有些奇怪地去望了望她身后的大铁门。
“你是谁?”
颜小朵一颤,也定睛望着面前的女人。
“我……我……”
“她是大少爷的客人。”
陈家的老佣人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也不去看站在门边的两人,说完了话就做自己的事情。
景薇上上下下把颜小朵给打量了遍,当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冷哼一声,双手环胸。
“不是吧?是他给你开的门?”
颜小朵其实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陈礼衡为什么让她过来,她是见不得光的插足者,她跟他不会有以后,所以他其实可以不必告诉她他家所在的位置,她其实也永不会上门来打扰他的家人。
景薇怒不可遏地拿起手机就给陈礼衡打。
“我问你,是不是你给她开的门?”
景薇的愤怒反衬着颜小朵的无辜,后者其实早就后悔了,她这辈子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过了许多年,却是到现在跟着那个男人以后,她越发地找不着北。
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红红地望着面前的景薇,其实从对方的盛怒中颜小朵就已经读出,这个女人就是陈礼衡的妻子,而自己是那个可耻的插足者,她莫名其妙就着了他的道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闹了一出插足者找上门的狗血剧情。
景薇还在电话这端同陈礼衡吵架,因为听筒的声音极小,颜小朵根本就听不见他在那边说了些什么,可心底好像还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原来他带她看什么现实,看他所生活着的世界,甚至给了她家里的地址让她找上门来都只是为了向她证明他的世界不适合她,他跟她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所以,这算是他分手的方式吗?
残忍得,甚至都用不着他亲自出面,只是用最残忍的现实和他的妻子来提醒她的身份,然后逼她自动退出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