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该叫他什么好呢?
他的名字其实听上去挺儒雅的,礼衡,礼衡,也还蛮好听的。
可是他那人平常给人的感觉真跟儒雅搭不上边,大概稍微对他熟悉一点的人都挺怕的。
而且他万年大冰山的模样,严肃跟不严肃的时候都挺不苟言笑的,一般人看着还是比较难接近了。
想了想,她干脆在手机上输入了“石头”两个字。
石头,可不就是他么,又臭又硬的石头。
颜小朵输完了这两个字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手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双唇,想起前一刻还在那温泉池里发生的一切,她就觉得整个人好像又热了起来。
再碰上自己的唇,她又想起他临别那时在汤池旁边吻她的情形。
他的唇那么柔,那么软,有时候霸道,有时候则温存,她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想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一切,还有记忆里白雾茫茫的一切,那盏昏黄的灯光静静照耀着假山石,再然后她突然睁开眼睛。
是他!
十七岁那年的别府,那个吻过她在她记忆里留下惊鸿一瞥的男人,到最后也没有让她看清楚和记住的长相……原来那个人是他!
颜小朵突然便回忆起那时的人和景,她还记得后来也曾在什么地方遇到过他,只是她忘记了,他却还记得她。
“石头,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
颜小朵开心起来。
花子亲见着她的开心,直到见她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完“石头”两个字后才万分疑惑地道。
“中国人的名字还真是博大精深,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颜小朵不意被别人窥探了自己的秘密,赶忙把手机屏幕贴住胸口。
“关你什么事情?”
花子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欲言又止。
“颜小姐,您的哥哥他……他让我好好照顾您。”
“是照顾我还是监视我啊?”
颜小朵已经不要花子帮她吹头发了,径自从榻榻米上起身,奔到门前去把门拉开。
“现在我要睡觉了,你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快点回去给他打电话吧!”
花子依然保持着跪在原地的姿势,仰起头来看她。
“我知道您同您的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因为我的母亲也曾服侍过您的母亲,她过去也住在这间屋子里。”
颜小朵不想当面被人把脸皮撕破,她爱颜豫北这件事情,是从小就藏在她心灵最深处的秘密,她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更别说被人提起。
“你住口!现在半夜三更的你同我说这些?我累了,我要睡觉了,花子你就出去吧!”
花子只得起身走到门口,颜小朵正要把门拉上,前者又扑上来。
“其实我跟您哥哥……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
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和式木门就被颜小朵给拉关上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情愿有些话从来没有说出口就好。
没有说出口,就不用回头。
那也许她爱着颜豫北这件小事,便可藏在心底,永远都不被外人发现。
她也觉得,自己只要不去想,就能不疼不难过了。
所以陈礼衡开始打喷嚏时,张一鸣那震惊的眼神都再再显示着对于这位颜小姐的佩服啊!
吃过了早餐以后陈礼衡似乎整个人都不舒服,铁打的男人打喷嚏也就算了,竟然连鼻头都是红的。
张一鸣几次按捺住想掏出手机为这位陈大总裁拍一张照的冲动,他跟在他身边没有八年也有十年那么久了,几乎就没见他生过病来着,尤其是病得这么萌。
“再用这种猥琐的目光盯着我,我就赐你一双瞎眼去报工伤,让你下半辈子都不用愁,嗯?”
张一鸣才端起咖啡杯的手一抖,在对上陈礼衡的凶光时差点洒了自己一身。
张一鸣赶忙放下咖啡杯。
“不用不用,谢谢陈总,我比较喜欢靠自己打拼,常言不都有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的九十分都是靠长相的,我要瞎了就真得饿死了,不要不要,陈总,我现在活得很开心。”
陈礼衡一声冷哼,喝了口面前的咖啡。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段子手。”
“这都是颜小姐说的,以前我跟她不对付,她讽刺我的时候就说过‘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剩下的九十分都是靠长相’,我是把她的话给记住了,她其实是说来骂我的。”
陈礼衡不怒反笑。
“她说的都是些什么鬼。”
张一鸣等着看陈礼衡发火,就算不是发火,也应该冷漠到不屑一顾。
可惜没有,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是特别特别好,从他上次谎称“出差”之后一直到现在,大概心情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吧!
有车到温泉酒店的门口来接陈礼衡,他跟张一鸣便上车坐在那里等着。
其实张一鸣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么,就是见他抬表看时间的时候,温泉酒店的老式木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复古褶皱长裙,戴着大檐帽和墨镜的纤瘦女孩。
颜小朵一出来就去拉后座的车门,待坐上车子以后转头对陈礼衡笑笑,才报出一串数字,然后仰着骄傲的小下巴看着他,满脸鄙视的模样。
陈礼衡笑起来,单手撑住下巴转头望着窗外,叫司机开车。
这是张一鸣今天第二次见陈礼衡笑,就跟看了鬼片一样惊悚。
颜小朵这时候凑上前,卡在座位与座位之间对着张一鸣道。
“张助理,你其实在心里默默鄙视我很久了吧?”
张一鸣被她一吓,慌忙转头立刻撞到了她的大帽檐上。
“你心里一定在想‘嘿!小表砸,怎么会这么不要脸啊!老来缠着我们陈总,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么,你这样算什么,插足者啊?’”
张一鸣彻底皱成一张苦瓜脸,从倒后镜去看后座里的陈礼衡,后者还是保持着原来撑下巴看窗外的姿势,没被手挡住的眼里全都是笑意,显然已经放纵了颜小朵这么欺负自己。
换做往常,他早同她急了,而他的心里也确实这么想过,陈总在外面的女人,他从来就不放在眼里,即便就连陈总,他自己都不在意。
可是,偏偏是面前的这位颜小姐,张一鸣觉得他自己鄙视也不是,不鄙视也不是。
陈礼衡除了妻子景薇,在外面确实是还有别的女人。
可是那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像面前这位颜小姐同他的关系那么令人捉摸不透。
张一鸣又从倒后镜里看了眼后面的男人,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般伸手来拉了拉卡在座位中间的颜小朵。
陈礼衡拉住了颜小朵的手,把她的手叠在自己掌心上,在五指交握。
“中午想吃什么?”
张一鸣简直差点被他家大总裁这句温柔中带着宠溺,宠溺着又充满无限温情的话给吓弯了。
颜小朵看见他惊慌失措才觉得满意,过去张一鸣就不太把他放在眼里,她这人记仇,得记着,然后一次吓得他以后再也不敢怠慢自己。
虽然她也不确定这次回国以后同陈礼衡之间还会不会有别的牵扯,可是她现在还在别府,在别府就可以暂时不用去理会国内的事情。
不管他是有妻子还是有别的什么都好,她跟他本来也不会有以后,只要开开心心地抓住现在,她觉得这比那些虚无缥缈得感情都强多了。
“我知道六本木有一间寿司店虽然只有十个座位,却被米其林评定为再远都值得去吃的三星餐馆,我想吃那个。”
颜小朵终于不再去看张一鸣,而是坐回自己的位置。
陈礼衡沉吟。
“东京,有点远。”
“嗯,而且要至少提前一年预约呢!每次我想去的时候都没有位置,又觉得一年太长,可能到那时候我已经不想吃了。”
“所以从来没有预约过?”
颜小朵笑起来。
“一年时间那么长,谁知道一年以后我还会不会想吃那个啊!与其因为一个约定而牵绊自己一年,让自己时刻想念着那么遥远的事情,到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期盼什么,这样得不到吃,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
陈礼衡没有说话,张一鸣却迅速反应,用手机搜索出别府这里最有名的一间寿司店递给陈礼衡看。
陈礼衡没接,甚至眼也没抬,只是看着颜小朵好半天,然后把她戴着的能遮住半边脸的墨镜摘下来,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低头去吻她的唇。
颜小朵也没有拒绝,只觉得这日头里,被人喜欢被人疼爱的感觉其实还不赖了,又管他与自己有没有未来,反正她现在就是挺喜欢现在的他。
陈礼衡带她去谈生意,有时候她是乖巧地坐在一边,有时候也会天马行空地过来打岔,说一些自己都不着边际的话,听得对方云里雾里的,可陈礼衡竟然好脾气的也从没与她发过火,就任她说任她发挥。
中午几个人去了附近的居酒屋,还算正宗的日式小店里,颜小朵一进去,就见里面各色人等,想着又是生冷的食物,便往门边退。
“怎么了?”
陈礼衡刚到门前,撩起白底鲤鱼花的门帘看着她的眼睛。
颜小朵摇了摇头。
“里面太多人了,我们还是去吃旁边的定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