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要这样,可是这一带的路都被大雪封住了,刚才我们的车在半路被积雪覆盖,车胎还破了,我下去换车胎的时候你的电话正好打进来,我没接到,这会儿雪下得真是太大了。”
陶梦园知道这地年年都会发生几次大雪封路的事情。
冬歇期间大部分的公职人员也放假了,一旦多地大雪封路,这样的状态有可能持续好几天。
陶梦园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预料到此刻被封堵在外的陆赫笙其实比待在屋子里的自己更危险一些。
她纵然心中并不情愿跟南少白孤男寡女地困在屋子里,可却更担心陆赫笙。
“我没事,阿笙,我会照顾自己的,可是你们怎么办?”
“我在尽力等待救援,我们附近好几辆车子都被困在同一个地方,车上有食物有水,油箱也是满的,暂时我们不会有任何危险,关键是你们,在家得把门窗关好知道吗?”
陶梦园挂断了电话便启动危机意识。
过去这样的情形不是没发生过,所以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应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她先给江小北打了通电话,拜托她可能要多照顾小兔子几天。
江小北大抵也从新闻上看到了他们这个社区的情况,也是叮嘱了她几句说没事的,小姑娘还是比较听话。
小兔子在电话那边“嗷嗷”地叫。
“妈妈,你给我的手指饼干吃完了。”
陶梦园听见女儿的声音就觉得暖心。
“小兔子乖乖,干妈住在市中心,妈妈会让她给你买。”
“那你能给乐乐哥哥买个爸爸吗?小兔子有爸爸妈妈,可是乐乐哥哥没有,你让干妈去超市的时候顺便帮他买个爸爸吧!”
陶梦园一阵心塞,好像瞬间,眉眼都湿了。
陶梦园挂断了电话才想起江小北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坚强,自己好歹还有陆赫笙的照应,可江小北完全是靠自己一个人。
江家那样的身家背景,是绝对不会允许子孙未婚生子的。
那一年,江小北义无反顾地跟着自己逃到了国外,甚至还生了孩子,她就说她不会再回那个国家去了,她得带着她的孩子。
陶梦园几乎能够想象小兔子刚才说话时的场景,如果江小北就在她身边,现在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啊!
家里的座机再次响了起来,还是江小北的座机。
明媚快乐的女声,还是唤她姐姐。
“你没哭吧?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我最怕的就是你哭,我跟乐乐现在挺好的,小兔子也挺好的,等她长大了你就把她嫁到我们家来吧!这样乐乐也可以唤陆总爸爸,我也能一直叫你姐姐了。”
江小北怕她难过,她是知道的。
再次挂断电话回身,南少白已经从客房出来,正拧着眉站在门口望着她一声不吭。
陶梦园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丝憎恶和愤恨。
她径自越过他的身前向阳台而去,先把地暖的总开关尽可能地调低,再奔到楼上去拿了件自己最后的羽绒服穿上,这才到地下室去将家用发电器用力往外搬。
可是家用的发电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沉得足以让她使尽浑身解数都搬不动分毫。
她正焦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左边手臂被人碰了一下。
她转头的时候南少白已经轻轻将她推开,先是试了一下发电机的重量,再从旁边的角落里找出推车,用力一下就将发电机抱到推车上了。
“要往哪送?”
陶梦园看了看他,还是指着后院。
“搬到那去。”
那有外接电源。
他点了下头,两人合力一块将发电机送出地下室,他拉住她的手说了句“等等”,才旋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穿了件厚实的大衣出来。
“你在屋里待着,我出去就行了。”
“不行!你不知道外接电源在哪!你也不会弄这东西!”
“那你知道吗?”
陶梦园语塞,她确实也是不知道的,过去每年须要用到这东西的时候,陆赫笙都在她的身边,也每年都是陆赫笙在弄的,她看过几次,应该也算会弄吧?
陶梦园硬着头皮。
“我当然知道!”
南少白盯着她的眼睛没过几秒,陶梦园就败下阵来,眼神一阵飘忽,她只好道。
“没、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南少白一声冷笑,用力将她一推就去开后门。
“少在这碍事,闪一边去!”
陶梦园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后门被打开,呼呼的强风和着莹白的雪花拼了命地往里灌。
陶梦园穿得再多,这时候也被冷空气袭击得赶忙瑟缩在墙角。
却见那穿得明显比自己要单薄得多的男人,已经迎着风雪出去了,把推车推到门前不远的位置,再去拉外接电源,准备把发动机接上。
风雪不断,陶梦园就站在门边巴巴地望着,不一会儿脸都冻僵了。
南少白踩着积雪,以最快得速度将发电机与房子的电路进行连接,抬头的时候看到她惨白着一张小脸站在门边,忍不住就吼。
“把门关上!你是傻的么?!”
把门关上那就得把他关在外面!
这么大的风和雪,她怎么能把他一个人关在外面?
陶梦园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转身就跑,南少白就在与她不算遥远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她扭身钻进了屋子。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丢下他了。
还有更狠的时候,她把他一丢就是五年,他早习惯了,在最寂寞最冷的时候,永远一个人。
南少白定定站了两秒,没再去看那屋子,低头整理着手上的火线,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发电机弄好。
这社区的楼房与楼房之间挨得其实并不算远,附近也有几家居民的先生出来连接发电机,看来往年这样的事情在社区也算是常见。
他戴着从边城带来的毛皮手套,已经是最好的材质,尽可能的保暖,可每一会儿后被雪水浸湿在凝结,比不戴更冷。
他的手都快冻僵了,脖颈处也冻得好像只要一个不注意便会“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但身体就算再冷也没有什么,总归是好过他的心。
没事的,没事的,早就没事了。
不管是失血过多的那些个日夜,还是后来连续好几年的失眠,他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总归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他还得好好活着,不为谁,只为闷在胸口的那些气与怨。
“南少白!”
手指就快冻僵的间隙,屋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个小女人的呼声。
他抬头就见是她,已经回屋子换了一双厚实的雪地靴,手里拿着一条毛绒绒的围巾,正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前行,一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也就是瞬间他就僵在那里。
微眯着的眼睛,好像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没了屋墙的庇护,陶梦园出来就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她的雪地靴就算再厚,踩在积雪上弄湿了以后反而更冷,她的小脸被冻得一片惨白,出来了就快速向他奔去。
好不容易到了他的跟前,她正准备垫脚为他系上围巾,可是靠近了,反而被他用力一推。
陶梦园没有站稳,一下连人带围巾摔坐在地上。
身边都是积雪,虽然摔下去的时候并不怎么疼,可还是让她红了眼睛。
她睁大了眼睛仰头望他,南少白的神色却比先前更寒更冷。
他看也不去看她,继续低头弄手里的东西。
陶梦园坐在地上,眉眼酸涩得她整个神经都疼。
可她没有哭,也知道自己不能哭,哭了就是示弱,哭了只能让彼此都更加狼狈。
她把手里的围巾团成一团用力向他砸去。
细细软软的围巾碰了一下他的脸就掉到满是积雪的地上。
陶梦园再也不想看到他了,挣扎了几下从地上爬起。
她刚才怎么来的,这时候就这么回去。
她对他无怨无怒也无爱了。
她想就这样吧!
雪停了以后最好赶紧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眼前!
风雪依然在加剧,南少白连接好发电机之后侧眸,就见自己脚边的那条围巾已经被白雪慢慢覆盖,到最后失了形也失了色。
南少白进屋,关上通往后院的木门时顺便也将风雪挡在了外面。
陶梦园已经换下刚才那件厚厚的羽绒服,正穿着居家的常服站在客厅里打电话。
他没太听得清楚电话那端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却从她的语气和字里行间听出,是这社区的邻居,正在沟通交通处理的状况,以及每家每户有没有做好防冻防灾的准备。
陶梦园有条不紊地沟通完情况,挂断电话时回身,南少白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她也不想与他说话,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间的风雪,然后打开电视调到社区新闻台,准备及时了解和掌握灾情的情况。
大学纷飞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他不与她说话,她也不想说,两个人各自为营。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到后半夜的时候,房间里的暖气突然停止了。
陶梦园是在房间里突然被冻醒的,想想不过几十秒之后那台家用发电机就会开始正常运作,可是左等右等十几分钟,直到屋子里的暖气越来越稀薄,已经接近室外的温度,她才意识到,那台发电机根本没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