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淑妃微微有些颤抖,从来没有想过步玲珑竟然会违拗自己。
玲珑将眸光落在一棵开满琼花的树上,琼花大如云朵,一团一团堆积着,几乎是将大树下面的阴影堆积了一个暗无天日,玲珑想要从另外的一方面去说明这些事情,想了想,叹息道:“其实,鹤姐姐又为何要这样子做,大家不过是一样的人罢了,就像着天空的琼花一样,虽则繁华一世,也是如同过眼云烟一般。”
鹤淑妃知道现在就算逞口舌之快大概也是讨不到便宜去了,咬紧了银牙,跌足道:“说什么琼花不琼花的,同人不同命罢了,本宫可与你们不一样的,本宫就要那繁华一世,不过各自凭本事罢了。”说着话竟有些微的颤抖,头上珠钗随着秀发微乱,五官平添了一抹骄横。
玲珑看着鹤淑妃自然也是有一点的不忍,一来毕竟鹤淑妃算作自己的长辈,从年龄品级来看都是高于自己,这样子和鹤淑妃强辩于理不合。而若在花园里面发生微小龃龉被人听了去,真真是让旁人讨了便宜去,两人倒给别人做了筏子。
蓝漱玉已经走了,不然倒是可以和这个姐姐站在一起的,玲珑点首道:“道理姐姐比我更加明白,又何苦揣着明白装糊涂,臣妾与姐姐在这里如果发生了什么类似口角云云的事情,究竟是臣妾损失大还是姐姐您损失大,这中间利弊权衡姐姐是聪明人,还是自己多思考一下吧。”
说到这里,玲珑回眸一笑,果然是胜却星华,陈充仪稳定了不少,刚才的惧怕已经像是空中的双合欢一样消散了。
其实玲珑本是不愿意当面冲撞鹤淑妃的,但是形势强于人,在某些时候不得不给某些人迎头痛击,否则自然会被别人来一个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玲珑暗暗咬牙,希望自己刚才说的道理可以被鹤淑妃彻头彻尾的理解清楚,这样子也便是好的了。自然最好的结果就是化干戈为玉帛,两人都是一笑置之吧。
鹤淑妃的俊眉修眼有一点微微的颤抖,她这人一生气往往是好长时间按耐不住心里面的情绪,玲珑看到这里本以为不好,但是没有想到鹤淑妃不过是将眸光顾盼神飞一会儿,然后落在了玲珑的身上,“好,步婕妤,既然你帮助陈充仪求情了,那么本宫这一次就既往不咎,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情。本宫还是一句话,往后各凭本事吧!”
玲珑点了点头,并未回她的话,而是在鹤淑妃要走的时候说道:“姐姐刚才跳舞,形同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一般,真真是妙人,妹妹亦为之倾倒,如果姐姐肯用心一点不愁皇上不垂青。”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如果有时间在这里乱斗倒不如早一点想办法长发绾君心,这才是正经。
当然,玲珑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只能用自己认为聪明的方法去做事,并且需要滴水不漏的逻辑去提醒旁边的那个人,恰到好处的说完以后玲珑这才看到了陈充仪一样,伸过了手。
“姐姐,没事了。”她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说明了心中的恐惧,毕竟鹤淑妃专横跋扈的惯了,就连季朱华也是有点子不想与鹤淑妃抗衡的意思,更不要说一个刚刚晋升的五品婕妤了。
再看陈充仪,陈充仪脸若银盘,眼似水杏,眼睛里面已经汪了一泉泪水,差一点就要落下来,玲珑不忍卒读睹。用手帕在陈充仪尚且腮凝新荔的脸颊上擦拭一下,这才说道:“姐姐又何苦为了这些个零碎气伤心动怒,左右不过是一些宫人的伎俩罢了,姐姐若真的气坏了身子倒是让这些家伙高兴了。”
陈充仪依旧是往日的那种温柔沉默,玲珑望着陈充仪,叹口气,“充仪姐姐,又是忘记了吗?这后宫里面需要博弈就要强硬,与其坐着挨打,倒不如站起来打人,玲珑尚且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姐姐又何尝不知?”
她自然知道鹤淑妃迁怒的是自己,打陈充仪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但是玲珑偏偏不接受这种隔山打牛的方法传递意思,她是厌烦这种手段的,看到陈充仪那观之可亲的脸庞,心里面也是有一点感伤的,良久后笑一笑道:“不是吗?这个道理?”
陈充仪抬眸,说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当年姐姐并没有诞育龙嗣,不,是姐姐并没有诞育皇子,这才落到被这起子狐狸诟病的结果,妹妹,你如果念旧可一定要帮助我,帮我啊——”那双颤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玲珑的手。
玲珑看着陈充仪那皎若秋月的脸上满满都是祈求,自然是不忍心拒绝的,点点头说道:“姐姐与妹妹原是亲如骨肉的,说这些,见外的多了。”
陈充仪这才将刚才的哭天抹泪都忘记了似的,破涕为笑,“有妹妹的话儿,姐姐便是高兴的,左右还是要走下去的。”
玲珑知道陈充仪心里面难过,但是又不能如何安慰,只能握了握陈充仪瘦小的手掌,“姐姐放心就好,有了妹妹的安富尊荣还会没有姐姐出头的日子吗?姐姐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瞧就是了,又何苦心急?”
那出水芙蓉一样的脸上是一个端丽冠绝的微笑,陈充仪看到这样子的微笑也是心胸开阔了不少,念在今晚玲珑是要受赏以及侍寝的,这才站开了,“光顾着和妹妹说话了,倒是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妹妹先行一步吧,还不知道宫里面热闹成了什么样子呢。”
玲珑微施粉泽的脸上是一个稍嫌歉仄的笑意,“热闹不热闹的都是旁人的罢了,你我姐妹又有什么热闹可言。”
“快别混说了,去吧——”陈充仪推一下玲珑,玲珑玉面淡拂一个清浅的微笑,如同天高之上的一群孤雁似的,又是那么的转瞬即逝,“知道了,你也莫要过于伤坏了,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以后少做一点吧。”
陈充仪微垂螓首蛾眉,“妹妹说的是。”
说完了话儿,玲珑连忙跟随着前面那些红粉青蛾走到了自己的宫殿里面,云鸾殿里面已经很是热闹了,麗笙笑容可掬的走到了前面,说道:“恭喜娘娘了。娘娘千金之躯,理应早一点回来的,不过禄公公已经过来传了话儿了,娘娘随便给各宫里挑一点成色上好的玩意送一送吧。”
玲珑清眸流盼,各宫里的娘娘小主自然也是送过来了些金珠宝玉,不过玲珑并不细看,因为这些阿堵物都是玲珑生命里面可有可无的,她倒是明白的早,不过拉过来了麗笙与沁儿,吩咐了,两人这就去打点了。
玲珑等到两人忙碌去了,这才含情凝睇一下云鸾殿,这里自己也算得上是住了一年半载了,如今的云鸾殿与以往倒是不同了,也显得华贵了不少。
等到分送完毕了,玲珑只觉得头上的珠翠压得脑仁儿疼,麗笙也是看了出来,连忙露着明眸皓齿走了过来搀扶玲珑上座了,“娘娘今日可是乏了,容奴婢伺候娘娘洗漱吧。”
玲珑眸含秋水望一眼身旁的麗笙,笑道:“累倒是无可厚非的,只是今日的事情究竟还是可喜可贺的。”
“那是自然,娘娘您自然有平步青云的一天,只怕到时候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有时候做小伏低也是有一定的好处,不过人往高处走。是水才往低处流,娘娘明白奴婢的意思了吗?”麗笙双目澄澈的望着步玲珑。
玲珑双瞳剪水也是回望着麗笙,但是颇有一点雾里看花的感觉,一边转身脱掉了繁复华丽的衣服,一边点了点头,“我自然也是知道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只是到时候更是要注意了。”
窗外刮过一阵风,沁儿忙不迭的过去关了窗扇,外面的枯枝被狂风吹落在了地面上。
玲珑点了点头,说道:“也如同这室外的风一样,终究有那不可告人的企图,也如同那室外的大树一样,树欲静而风不止。”说道这里竟然有了点子莫名的哀怨,凄苦的笑一笑,握住了麗笙的手腕,“麗笙,你要帮我!”
麗笙星眸微嗔,“娘娘说这些做什么,奴婢自然是尽心竭力服侍好娘娘,能够帮助娘娘的奴婢自然也是一力为之。”
玲珑杏眼明仁这才有了波光的晃动,月眉星眼微微的闭了闭,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边已经备好了沐浴的香汤,玲珑感觉又是累又是乏,一下子将自己的身体浸在了玫瑰花露一样清芬的香汤里面,闭上了眼睛。
沐浴完了,沁儿拿了衣服过来与玲珑更换,如今又不同前,锦衣红夺彩霞明。玲珑看了看这件比较喜庆的衣服,自然是不愿意穿的,淡笑道:“以后都换成清淡的吧,这样子奢华的衣服往后就不要拿出来了。”
沁儿微微一怔,随即领悟了过来,更换了一件粉色的绣花罗衫走了过来,征询道:“娘娘看这一件如何?”
玲珑点了点头,这才穿上了,下面也是换了珍珠色的白湖绉软裙,精妙世无双,美丽的异常。
玉堂前后画帘垂,过不多久,走进来禄公公,打着马蹄袖跪倒了,报道:“皇上等一下就过来了,娘娘,今日是您的大好日子,皇上命奴才将这些个东西送过来,娘娘收着吧。”
说着话摆摆手,身后的小内监三五成群的扛着些赏赐物,放了进来,玲珑蹙眉,皇上的话言犹在耳“以后不可过奢。”但是皇上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送给自己的赏赐物简直是太多了,玲珑应接不暇的看着那些装着金珠宝玉的箱子以及托盘,嘴角微微的有点苦涩笑意。
玲珑的颊间微微的泛起一对清浅的梨涡,“公公,这些赏赐物能否收回?”
禄公公在皇上身旁这么多年倒是头一遭听说收回两个字,这年头谁不是想要将自己武装的珠圆玉润的,各宫里的小主娘娘们都是巴巴的等待着赏赐呢,倒是没有想到会被问这样一个问题,那白中透红的脸上也是一个歉疚的笑意,“皇上说了,这些不过是赏赐物,娘娘要是喜欢就留着,要是不喜欢随便打发给了丫头小厮就是,至于收回吗……”那簇黑而又弯长的眉毛为难的动了动,“大厉朝倒是尚无前例,还请娘娘等一下和皇上亲口说吧,老奴人微言轻这些事情倒是怵头的。”
玲珑只拿那双流盼生光的眼看着这些金光璀璨的宝贝,微微觉得不妥,麗笙走了过来递过来了一杯茶,“娘娘的赏赐物确实是有些过多了,记得当年皇后册封也不过是娘娘本次赏赐的七成不到,奴婢也是觉得,不可以照单全收。”
玲珑捧了茶碗,有一点踟蹰,良久这才算是下了决心,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谢你提醒,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