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自习,老师布置了几道题后便以上厕所为名不见了踪影。
宁琦百无聊赖的在指间滑动着圆珠笔,思绪也慢慢的飘荡了开去。
在高二年级里,他也算得上风云人物了,几乎每次“大事件”都能见到他的身影,罚站挨训是家常便饭,更有的时候会被勒令围着操场小跑,众目睽睽之下,宁琦能够感受到师生们热切的眼神,那刻他绝对就是全校的焦点。虽然这种出名与人家学习明星们不是一路,但剑走偏锋,宁琦倒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用他的话讲,电视剧里要是没有反派,那些正面角色能自个儿演了?滚犊子去吧!所以自己是宁做大绿叶,不当小红花。
话虽这么讲,宁琦倒也不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类型,曾经他也试过奋发图强,比如说找学习尖子辅导功课,买一摞练习题强化训练,甚至还用录音机录下了老师的讲课内容,可现实最终还是残酷的向他摊牌了:有些事不能强求,干什么都会有差生。
本来他想着既然不是学习的料,干脆退学得了,去找所技校培训点特长,以后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估计养家糊口足够了。可每次准备向爷爷提出申请的时候,他又退缩了。
宁琦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却是爷爷,只要一看见那个倔老头儿紧锁眉头、使劲抽烟的表情,他就会感觉胸腔里鼓胀起来,那一刻,只要爷爷能高兴,他甚至愿意去做任何事。因为对宁琦来讲,爷爷就是他的守护神。
而他们爷孙俩的感情会如此之深,也是由于宁琦的身世使然。据说在他一两岁的时候,父母就出了车祸,紧接着便是奶奶的病逝,老天爷似乎有意让宁琦的人生从一开始便经受磨难。然而那些悲伤的往事并未将他变得封闭自卑,他仍和别的孩子一样顽皮,喜欢下河摸石头,上树掏鸟蛋,有人会说这是孩童爱玩的天性,或者是他当时年纪太小,不懂伤感为何物,其实宁琦深知,正是爷爷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让他在成长过程中最大限度的享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说实话,宁琦不是个笨孩子,甚至算得上聪明伶俐,所以从小学到初中,爱玩的他即便不甚用功,可凭借着一些小聪明,成绩一直都能保持在中上游水平,直到最后考上了高中。
他永远忘不了入学前的那天晚上,一贯不苟言笑的爷爷几盅酒下了肚,竟拉着他美滋滋的瞧起来,末了还笑着说:“我孙子真厉害,都考上高中了,希望你再接再厉,争取以后考上大学,读研究生,为我们宁家好好挣一回门脸。”
当时的他也是信心满满,大言不惭道:“你说的那些忒小儿科,咱要读就读博士生,博士后,再来他个出国深造,到时候找个年薪几十万的工作还不跟玩似的,你老就等着享清福吧。”
这话直乐得爷爷连干好几盅,那高兴劲儿甭提了。
可是才入学一个月,他就遭遇了滑铁卢。
高中的课程似乎跟之前大不一样,本以为玩着学就能混得不错的宁琦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吃力,老师讲的那套东西还没等消化掉就被他排出了体外,换言之,他听跟没听似乎没啥不同。
结果当然是顺理成章,在月末的测验考试中,他不出意外的进入了中下游。
可能是刚刚开学,水土不服的缘故吧,慢慢就会好了,没准下次来个触底反弹呢,宁琦乐观的安慰自己。
接下来他继续我行我素,或是去绿茵场苦练足球绝技来向偶像梅西致敬,或是在自习课上偷看鹿鼎记以感受金庸老爹的武侠情怀,但那些亟待理解的化学元素或是物理定律,他却难得瞧上一眼。
于是乎,第二个月的测验又给了他“惊喜”,继上次成绩下滑之后,他勇敢的迈进了深水区:倒数五名之内。
我勒个去,还读博士后,这明显连陪太子读书的水准都达不到嘛,宁琦的自信心受到了沉重打击。
有道是一步走错,步步落后,加之他又是个急性子,几次努力未见成效后,他索性随遇而安了,从刚开始抄同学作业还有点不好意思,一直发展到叫铁杆儿帮他代笔,而班里那些跟他同病相怜的学生也慢慢聚拢到了他的周围。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宁琦的疯玩在他们看来就是潇洒,而其身上流露着的痞气却又被他们当成了魅力,呜呼哀哉,就如某些所谓的青春飞扬,其实日后看来不过只是挥霍岁月罢了。
尽管宁琦已经明确了自己屌丝少年的定位,爷爷却还对他入学前的豪言念念不忘,每次拿着经过他“篡改”的成绩单,都会满意的来一句:“不错,大学门票在向你招手了。”
宁琦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在想:看样子你那贵族式养老是要泡汤了。
不过幸好他赶上了好时候,由于教育体制的改革,高中里已经不兴将学生分为三六九等那一套了,年终时也不再开家长会,只让学生把成绩单带回家去,这种人性化的方式让宁琦倍感欣慰。
每次期末考试后,他都会把原先的分数抠掉,然后重新复印一份成绩单,改而打一个令他和爷爷都能满意的分数。在他看来,这绝对是善意的欺骗,毕竟爷爷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叫他知道真相的话,还怎么在那些老邻居面前抬起头来啊。
时间如流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升入高二的宁琦早已迅速蹿红,除了学习这个短板,他各方面都表现突出,其中最辉煌的履历莫过于跟外校生干了一架。起因当然是一哥们受了欺负,于是他义薄云天,率众打上了门去。这件事一度惊动了派出所,后来在教育局的大力协调下,才改为由学校内部处理。
校长欧阳春兰对此事十分震怒,明确指示一定要严惩领头羊,而通常最严厉的措施就是开除学籍。
就在大家都以为宁琦退学已成定局的时候,事情却出现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