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飞是苏建桥的独生子,今年才刚三岁,亏得苏建桥夫妻俩放心把孩子独自留在家,一看就对孩子不上心!
苏宓回想起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小堂弟,情绪有些复杂。
苏建桥是小儿子,打小油嘴滑舌的会讨妈喜欢,养成好逸恶劳、喜欢耍小聪明的油滑性子。
有妈撑腰,又素来压榨大哥惯了,苏建桥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如愿娶了邻村漂亮的许美玲,转过年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就是苏云飞。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许美玲在家里头同样是老幺,天生爱美爱享受,喜欢被人伺候当人群焦点,性子又娇又傲的,即使当了妈,也没改了当闺女时候的做派。
苏建桥两口子都爱玩怕累,嘴巴又甜,生下儿子往邓翠萍那里一塞,直说儿子孝顺,就喜欢跟着奶奶,哄得邓翠萍心花怒放,一手将苏云飞带在身边养着。
要不是最近听小儿子两口子撺掇,装病谋算老大家快出圈的两头肥猪,邓翠萍还精精神神含饴弄孙呢!
“还真是,飞飞一人在家怎么行,云慕你快把他领来咱家。要是他在歇晌觉,你别吵他,等你爸看完手去抱飞飞来家。”
林祥芝心软,虽然不喜欢苏建桥两口子,对小侄子还是存着一份善意。才三岁的孩子能懂啥?
苏云慕答应着扭头跑出去,苏宓往灶膛里添柴火,一下下慢慢推拉风箱。火苗呼呼地蹿着,她望着旺盛的火焰出了神。
小堂弟小时候的事情,她同样记得不多。但她清楚记得,许美玲跟着村里王洪义跑了后,她叔追着进城找了两趟没结果,自此变得一蹶不振,酗酒,逮着苏云飞不是打就是骂。
苏云飞开始还有奶护着,后来被苏建桥打狠了,扭头跑去城里找许美玲,可能是要了些钱,回来就被苏建桥抢走买了酒,继续醉生梦死。
再然后苏云飞就慢慢变得不着家,一年年的见不着,听说在城里打工,跟一些社会上的二流子混在一起吃喝抢赌,不走正道。
苏建桥人喝废了,后来去找前妻儿子要钱,被苏云飞带人打了一顿。
一伙儿人手上没轻重,把苏建桥脾打裂了,等发现不对,那伙儿混蛋一哄而散,还是路过的好心人帮忙叫了救护车。可苏建桥失血严重,人没撑到医院半道上就咽了气。
亲爸被打死了,苏云飞主动投案自首,判了无期,先进少教所劳教,后来又进了监狱,直到上辈子苏宓身亡都没出来。
“吓着了?”林祥芝快手快脚地热上馒头,又炒了盘大白菜,盖住锅盖保温,这才在围裙上擦擦手,低头发现闺女情绪不对头。
“别怕啊,有妈呢。”林祥芝心疼地搂住小闺女,抽抽鼻子,眼圈又泛起红。
今儿这事儿闹腾的,就连她一个大人都受不了,心累得提不起劲,更何况闺女一个小孩子。怕是吓坏了吧?
“妈我没事。”
苏宓情绪低落,放下烧火棍,目光还怔怔落在灶膛里慢慢燃烧的火焰上。
要是她没回来这一趟,不知道她叔跟小堂弟的悲凉下场,那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明明清楚日后那样的不幸,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可她也真心不想沾苏建桥跟许美玲两口子,还有偏心眼的奶。
唉,怎么就摊上这么些个不省心的亲戚呢。
“妈,你恨我奶不?”
苏宓静静依偎在妈怀里,轻声细气地问。
林祥芝静默一瞬,坦然回答。
“有意见是真的,但也不至于说恨。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奶,养了你爸我就感她的恩。都是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看你爸面上吧。”
苏宓轻嗯一声,眯眼望向拉着哥哥手费力迈门槛进院的小堂弟,默念着那句打断骨头连着筋。
一笔写出来俩苏字来,何况还是那样事关生死的惨剧,她得尽一分力,得对得起她自己的良心。
稚子何辜!
“大妈。”苏云飞白胖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机灵有神,扑腾着小短腿进屋,甜甜喊人。
“哎。”林祥芝慈爱地答应一声,切一块甘甜的生红薯片给他咬着当零嘴吃。“你吃了没?今儿个没睡晌午觉?”
苏云飞咔嚓咔嚓咬着红薯片,小嘴叭叭说话。
“吃了。我妈把我喊起来,叫我在家呆着别乱跑。”
苏云飞笑眯眯挤到苏宓身边小板凳上坐着,抓起一根柴火往灶膛里头添。
好像小孩子都喜欢玩火。
苏宓往旁边挪了挪,低头打量虎头虎脑的小堂弟。
三岁的苏云飞长得漂亮可爱,集合了父母外貌上的所有优点,无忧无虑的,压根瞧不出后来出去鬼混的非主流杀马特形象。
“吃东西别抓树枝,脏。快跟哥哥洗洗手去。”
瞧着这样讨人喜欢的正常小包子,苏宓语气也不由得松软下来,耐心嘱咐一声。
苏云慕往脸盆里兑了暖壶里的热水,拉着吃得像是只小松鼠似的苏云飞过去,帮他洗了手,一句句跟弟弟聊着。
“你要是困,就在我屋睡,别弄坏我的书。”
“我现在就睡。”苏云飞眼睛一亮,把手里剩下半块红薯囫囵塞进嘴里嚼着,口齿不清地转身就往东里屋跑。
苏云慕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领子,没好气地将淘气的小肉墩抱上炕。
“还是算了。我屋里凉,你还是在我爸妈这屋睡热炕头吧。刚好我爸手也伤着了,在家看着你别捣乱。”
“大爷手也受伤了吗?怎么没坐我爸拖拉机上医院看看?奶去看病,我妈也去了。”苏云飞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关心询问。
苏建亭刚好大步进屋,听见侄子稚嫩的话语,心里又浮上一股暖流。
“大爷没事,飞飞别担心。”
苏云飞小心抱起他包裹着层层白纱布的右手,一脸替他疼得紧的表情,鼓着腮帮子努力冲大爷的伤手吹气。
“飞飞吹吹就不痛了。”
苏宓顿在门槛外头,看着这毫不做作的有爱一幕,迈步进屋,踮脚把手里抓着的一把筷子放上炕桌。
“爸,德河叔怎么说,手没事吧?几天能好?”
苏宓上炕,挨着小堂弟坐下,凝视着他真情流露的小脸,再次告诫自己,她已经回来了!
后来的那些事情都是记忆里曾经的过往,是尚未发生的不可知未来,是她极力要去改变的,她不能总带着成见看人。
否则,她回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