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少君在一片车轮辘辘声中醒来,发现竟是一辆囚车,他不免大惊失色,回忆起昏迷之前的种种,知道李太后这是谈判不成,自己被俘了。
他慌忙左右看过去,只见只有自己这一辆囚车,后面却又跟着几辆大车,车帘压得紧实厚密,一时也看不出车内人的身份。
此时囚车四周的车池兵士听见动静都朝囚车内看了过来,见易少君醒了,一个士兵咧嘴笑道:“哟,您醒了?”
易少君心下盘算,口中却问道:“这是要去车池吗?”
“那是自然,咱们国主皇恩浩荡,饶了你们南月皇室的一条性命,只是南月皇宫你们是住不得了,且跟着咱们先去见过我家圣上,听候圣上发落吧。”
易少君在囚车内极目远眺,片刻后又问道:“其他人呢?皇后,德妃她们都在哪里?”
那士兵的嘴咧得越发大了一些,“你老婆是个识时务的,亲自捧了皇帝印玺出来投降,我们蒋大帅并吴副帅格外开恩,许了她并你的几个小老婆坐车。”
一面说着一面往后努努嘴,“呐,看见没有?那后头车里头就是了。”
易少君听了连连冷笑,那些士兵也不理会,只管谈论些此行打了胜仗回去定有赏赐之类的闲话,易少君也不再多问,只管闭目养神,一时又想既然夜子玄没有立刻杀了他,或许另有想法,他也可以利用一下也说不定。
一时又想到只要不死,就总有翻盘的机会,心里又升起无限希望来。
车队行至中午,在路边停下歇息打尖,女眷门也要下车舒缓舒缓筋骨,当然囚车里的易少君是没有这一层待遇的。他留神看过去,从第一辆大车上下来的只有李嫣一人,看来车池人待她果然不错。
第二辆大车上走下来的是李娇娇、李荣妃和李惠妃,李娇娇和李惠妃到也还罢了,李荣妃却是一身绿色宫女服饰,脸上黄黄白白的,到让易少君有些看不懂了。
昔日潜邸旧人陈瑟瑟、范若瑶和秋水乘坐的是第三辆大车,范若瑶领着养女三月,她也是易少君唯一的一个孩子。易少君看见她,心里倒有些亲切。
只三月紧紧跟着范若瑶一步不离,范若瑶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易少君心里着急也无可奈何。
李嫣转头间看见了易少君,默默走了过来,微微躬身行了个福礼,“陛下。”她声音平静面色温和,易少君却只觉得讽刺,冷笑一声道:“听说你拿了朕的玺印去投降,果然车池人待你甚好,都许你独坐一车!”
李嫣道:“陛下也无需如此不平气,臣妾也是为了保全皇室,若是不肯降,由着车池人攻了进来,金枝玉叶怕是要零落成泥了。”
她说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陛下还不知道吧,淑妃之前听了一言半语私自换了衣裳出宫回家,与家人收拾了细软打算逃出城去,却在半路上给难民杀了,还是车池军队收敛了尸体。”
“荣妃有样学样,只可惜她运气不好晚了一步,正赶上母后下令封闭宫门,她出不去便想躲了起来,后来听说我已经投降车池人答应善待皇室,又厚着脸皮出来,只说自己是您的荣妃,也应该跟着去车池都城才是,她还以为这是去享福的呢!”李嫣语气里充满轻蔑。
易少君这才知道李荣妃何以一袭宫女装扮,想来是走得匆忙没来及再把装束换回来。
易少君又往那群女眷里看了一眼,发现内中并没有李太后在内,不由得又纳闷起来,问李嫣道:“母后何在?”
李嫣叹了口气,“说起来太后娘娘真真叫人敬服,咱们打点了行装准备动身的时候,娘娘突然说她是堂堂南月皇太后,绝没有投降的道理,更不可能离开故土去往他国,竟趁人不备自尽身亡了,亦是车池人收敛的。”
李嫣虽然最后因李太后对李娇娇说的那一席话而对她不满,却又不能不承认她确实让人敬服。
因夜子玄的旨意是俘虏南月皇室一干人等,如今死了个重要的人物李太后,蒋别鹤不免又惊又怒,对易少君的看管也更加严密,索性让他乘坐囚车且派了专门的兵士,至于南月国的其他后宫女眷,谅他们也没勇气去寻死,倒是不用多费心神。
此后一路无话,车队行至车池国都城,自有人前来接应,将易少君并一干女眷送入了打牢暂且关押,蒋别鹤跟吴公瑾便进宫面圣。
“臣等幸不辱命,活捉了南月国主易少君,只是李太后自尽身亡了,请陛下责罚。”
夜子玄一笑,“她自个儿寻死又与你何干?说起来也是一国之母,倒要好好收敛才是。”
蒋别鹤忙道:‘是,已经将其葬入王陵,与前任南月国主合葬。’
夜子玄点点头,“这也还罢了,你们此番辛苦,且先各自回府休息,明日早朝朕自会论功行赏。”
两人忙谢过了,告退后各自回家不提,这里夜子玄便去颐和宫见上官颜夕。
“易少君,我给你押回来了。”夜子玄开门见山的说,声音里又带了一份决绝,他无力阻止上官颜夕的任何一个决定,只能等着她宣判。
“南月是亡国了吗?”上官颜夕幽幽的问了一句,夜子玄心里一紧,也拿不准她是不是在问自己,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上官颜夕叹口气又道:‘我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如今一晃竟七八年过去了呢。’
继而又满是不解,算算时间,七八年前上官颜夕不过刚刚嫁进南月,这世上可会有哪一个女子会在出嫁之时就盼着夫家覆亡?
上官颜夕也没有解释,只是问夜子玄,“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她并没有指名道姓,夜子玄却立刻听懂了,他的心又提了起来,低声问道:“你想见他做什么?”
上官颜夕幽幽一叹,“想了结一些事情,纠缠了这么久,终归是要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