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墨素日里虽然不爱动脑子,却也不是个蠢蛋,被绑到此地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国主必然不会无缘无故半夜忽然要废了他,再联想到方才进宫时的种种不妥,再愚钝也明白夜子玄这是反了。
夜子玄微微低下头,“我是没办法,你和皇后步步紧逼,我再不反抗,可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夜子墨已经逮着这个机会扑了上来,夜子玄毫无防备被扑倒在地,随即被夜子墨用力扼住了咽喉,“我这就杀了你,也好弥补母后这些年的遗憾!”
夜子墨一边低吼一边手上用力,死死的收紧双手,夜子玄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想要挥拳击打夜子墨,无奈手上使不上力气,不过片刻就面色铁青呼吸困哪起来。
里头虽然在搏命,却是安静得很,夜子玄的几个手下站在外面压根就听不见,夜子玄逐渐双目圆睁,出气多进气少了……
马贺带着车池国几位举足轻重的大臣们到了湖边,坐另一艘船驶向湖心,见到了国主。
国主看见这些人精神又是一震,仿佛又看到希望般说道:“夜子玄谋逆,论罪当诛,各位去拟旨吧。”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两两对看了一眼都颇有些哭笑不得,此情此景,难得国主还如此天真,居然还觉得凭着一道圣旨就能给夜子玄定一个谋逆的大罪将他诛杀了去。
他们方才在勤政殿里,在被马贺带人半请半押着来见国主的路上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如今不说大事抵定,夜子玄却也有了八成胜算,且此地还有虎视眈眈手持武器的兵士,若是一个不小心,就算国主异日可以翻盘,他们却要命丧此地了。
这些人千里当官为的是什么呀?真的是为了替君分忧忠君爱国吗?不是,这些话平日里挂在嘴上说说彰显一下自己的品德也就罢了,真正骨子里,谁不是为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
是以众人虽明知国主说的不错,却都不敢作声,有几个从未支持过夜子玄的人心中在想,便是此时此刻倒戈也未必能得到这位睿王殿下的信任,倒不如硬到底,多少也驳一个名声,谅那睿王就是为了物议也不能轻易将他杀死。
又有人是历来就倾向夜子玄的,但也知道他今天的行为大大不妥,带兵闯宫,将自己老爹当今国主囚禁在水上,无论如何谋逆两个字是躲不过去的。
更有人只是跪在那里,既不说话更不抬头,只等着别人做头一个出头鸟,反正他只要跟着附和就不会有事。
法不责众嘛!
所有人都沉默着,气氛越来越诡异,忽然,丞相裴寂抬起头来,“陛下,太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听政数年亦毫无建树,臣乞陛下废掉太子,另立贤能!”
众人都暗骂此人狡猾,另立贤能?贤在哪里能又是谁?摆明了是夜子玄,他偏不肯明着说出来,狡猾!
然而已经有人领头,大家却不能不跟风,不然传到睿王耳朵里去,还以为自个儿不支持他呢,这事情可就大了。
“陛下,裴相所言,实在是肺腑之言,乃是真心为社稷着想,还望陛下纳之。”
“陛下,臣早就是这样想的。”
更有人别出心裁,居然道:“还请陛下禅位于睿王,回内宫颐养天年。”
众皆愕然,暗想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无耻(聪明)的人,夜子玄搞了这么一场大戏出来,怎么可能只甘心于做一个区区太子?太子虽是储君,可到底不是君啊!
片刻过后,那请国主禅位的请愿声就此起彼伏起来。
金铭儿终于下定决心,趁着大家目光的焦点都在国主身上,悄悄背转了身子,将一直随身携带的一粒丸药送入了宫中,因手边没有茶水,且在这种情况下喝茶也太过突兀,只得直了脖子硬咽下去。
内宫中的王皇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何以孟哲竟还不来?他家住得离宫城并不远,按以往的时间推算,这会子也该到了。
她自然不知道,她派出去宣孟哲的那个小黄门刚走到安麈门就被景震中拿下,悄无声息的处死了。
“来人!随哀家去乾安宫!”王皇后也顾不得更衣,只着了中衣外罩了一件雪青色绣暗纹牡丹的披风,长发随意绾成一个簒儿,拿一根素面双股金簪别住,匆匆的往外走。
她必须见到国主,不见到国主她心里不安定。
王皇后的神经自然比夜子墨敏锐得多,还没接近乾安门,她就已经察觉出不对来。
这种对于警兆的直觉在二十多年的宫廷生涯中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立时停住脚步,身后几个内侍原本随着她匆匆的走着,冷不防皇后突然停住,几个反应慢一些的难免撞到别人身上,给静谧诡异的暗夜深宫又添了一层滑稽。
王皇后往左右看了一眼,低声吩咐道:“先回坤安宫。”
与此同时,夜子玄和夜子墨正在偏殿里搏命,夜子玄已经在濒死的边缘了,他拼命挣扎,满脸都写满了不甘心三个字,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怎么能因一时不慎命丧在这个脓包的手里?
他腾挪挣扎终于可以移动一丝身体,拼尽全力将一只左腿屈起,伸出勉强可以移动的左手探入靴内,掏出一柄雪亮的匕首,还没来得及动作,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下一刻,夜子墨已经缓缓的倒在他身侧。
夜子玄恍然抬头看去,竟是蒋别鹤手执匕首,插入了夜子墨的后心,他的脸上亦溅上了点点血迹,看上去有些狰狞,笑道:“殿下,弑兄不祥且又不悌,便由属下替你做了吧。”
“好兄弟。”夜子玄一个打挺从地上跃起,拍拍蒋别鹤的肩膀,“外头怎样了?”
“一切都照计划行事,已经在劝陛下禅位了。”蒋别鹤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
夜子玄默然点头,“王皇后那边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