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看了他半晌,亲手从桌案上取过一块明黄绢布,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又亲取了大印盖好,随即拿起来掷到夜子玄脚下,“你拿着,若他日墨儿和皇后敢对你不利,即把此诏拿出来,当着群臣的面宣读。”
夜子玄捡起来打开看时,却是一道废黜的诏书,上面写着废睿王为庶人即刻离京终身不得返,夜子玄心中冷笑,面上却对国主道:“多谢父皇给儿子留了条性命。”
国主喟然长叹,“你也别怪我,到了我这个位置这把年纪,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总不能事事尽如人意,我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夜子玄默默行了个礼,随即大踏步离开乾安宫。
夜子玄说到底心里还是紧张的,自来武力谋位的就是成功的少失败的多,更别说他手上并没有多少兵力,不过是背水一战罢了,这许多人提着脑袋跟着他,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他坐在睿王府大殿中央,拿着一副龟甲在桌上一遍一遍的占卜吉凶,上官颜夕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脸凝重走到夜子玄面前,哗啦一声将龟甲和占卜用的香盘扫到地上,众人都暗自咋舌,也有几个人偷笑不已。
上官颜夕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是朗声对夜子玄道:“所谓占卜,乃是针对犹豫不决之事,如今你要行的事,是无论吉凶都要去的,难道就因为区区几个卦象就放弃了吗?”
夜子玄面上露出思忖的神色,片刻后他的笑容变得轻松愉悦,他环顾室内,声音清朗坚定,“如今吉凶未卜,各位可还愿随我共襄大业?”
众人齐齐躬身,“睿王万岁!”
夜子玄深吸一口气,“好,咱们今天晚上便去翻天覆地!”
他一道道命令发了下去,一个个往日里或明或暗的人站出来领命,上官颜夕骤然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夜子玄已经聚集起了这样多的人手。
命令越到后来,夜子玄的声音也越发森冷,“东宫内其余人等不必管他,但是义安郡王、梁安郡王和普安郡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许走脱了一个!”
这几个人都是夜子墨的儿子,其中义安郡王夜和普安郡王都是太子妃亲生的,上官颜夕心底一凛,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须知斩草除根,成大事者是不能婆婆妈妈的。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命令,“钱义兴,张九城,袁耀文,杜金义,牛长寿你五人率甲士二百护卫王府,不容有失!”
被点名的五人心中剧震,钱义兴急忙道:“殿下……”
夜子玄根本不容他说话,“整件事情本王早已策划万全,此时王令便如军令,你等只需服从无需有任何疑问!”
上官颜夕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二百人想要护卫整个睿王府是不可能的,且一旦夜子玄发动攻势,东宫的夜子墨,后宫的王皇后不会一无所觉,他们必然要疯狂反扑,睿王府便是第一个受攻击的,区区两百人便如杯水车薪,根本不够人家杀的。
她不知道的是,这五个人都是夜子玄花费无数心力训练出来的死士,一共只有十二个,原就打算在紧要关头出动,如今为了保护她却是留下了五个。
钱义兴还想说什么,已经被杜金义止住,杜金义对着夜子玄躬身行礼大声应诺,“是,属下谨遵王爷命令!”
夜子玄点点头,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你们率领五百亲卫跟随本王,今夜二更时分进入皇宫,生死存亡便在此一举了!”
命令发出去后众人各自下去准备,夜子玄却带着樊先生以及要进皇宫的几人进了内室,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绢布将其缓缓展开,面带笑意对樊先生道:“先生大才,还请您为我做一些并不光明正大的琐事。”
樊先生朗声一笑,“既是谋位,无分大事琐事,更无所谓是不是光明正大。”
他仔细看过那绢布,心中已经了然,当下也不迟疑,吩咐随雨去准备了应用物事,先取过一张空白纸张来写了几遍,又斟酌着涂改过几次,再练习几遍,这才在那张明黄绢布上动作起来……
樊先生做这些事的时候夜子玄也没闲着,他又拿出一块绢布,展开来赫然是一张地图,上官颜夕凑眼看了过去,赫然竟是车池国皇宫的平面图!
皇宫大内向来是整个国家最很重要最机密也最神秘的地方,平面图这种东西是不允许轻易绘制的,若有人敢私自绘制,是会以谋逆罪论处的,只不知夜子玄这一张是何人绘制又是什么时候绘制的。
只听夜子玄笑道:‘小时候顽皮,也没人管我,由着我在内宫疯跑,角角落落自然烂熟于心,及至九年前,我又借着出阁读书的机会,装疯卖傻的把外宫也摸了个透彻,彼时并没想过要怎么样,如今却派上了用场,想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一一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地点,“我们从这里进去,景震中会在这里接应我们,这边有一条路通往内宫,平日里并不开启,守门太监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这边就是我的设伏地点,一定要保证一击即中,绝不容对方有逃命的机会!”
众人都点头。
夜子玄深吸一口气,“各位,成败荣辱在此一举,夜子玄不才蒙各位看得起愿意支持辅助,玄现在这里谢过了。”
樊先生明知此时不该多说话,还是忍不住问道:“候雍那边还没有传来明确的信息。”
夜子玄一挥手,“他已经告诉过王叔祖会两不相帮,有这一句话就够了,只要他不出动,我们面对的不过是东宫的一群酒囊饭袋而已。”
想到自己的舅家,他心中又是一阵冷笑,他与夜子墨共同拥有同一个舅家,王皇后的娘家何尝不是他生母的娘家?在这个紧要关口上,他们也已经传来了讯息,一样的四个字,两不相帮!
有时亲眷便是这样令人齿冷。